[枯野瑛]末日时在做什么?能不能再见一面? 2


本帖最后由 bbb252 于 2017-8-17 22:53 编辑


  末日时在做什么?能不能再见一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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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 枯野瑛
  插画: ue
  扫图: よりより
  翻译: 云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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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简介:
因为〈兽〉的侵蚀而濒临死亡边缘的莱尔市,在市外新出生的两位妖精的孩子,分别取了名为苹果与棉花糖。 「肥多尔~!」「肥多尔~」「真是的,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亲近我这种人啊」,面对费奥多尔发出的牢骚,菈琪旭也只是露出了淘气的笑容。在与她们所相处的这些日子中,费奥多尔虽然决定了要吐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但此时,却掉落了〈第十一之兽〉的『小瓶』...... 。仅此献上新系列的第二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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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可爱的花朵制作了花冠,
只有现在也好,
愿这个孩子能当个小公主

收集鲜艳的花朵制作了花冠,
愿在这孩子前进的道路上
能总是照耀着阳光

一边数着花瓣的数量一编制作着花冠,
愿我们这些可爱的小花朵
今天也能够稍微可爱一点、稍微开朗一点、
然后,稍微活泼一点的,
继续绽放着——

-

光是能够再次看见这张脸,
这趟摇晃的飞行船之旅
也值回票价了呢。

-

这样真的是很令我困扰,
生气就好了吗?笑就好了吗?
高兴就好了吗?难过就好了吗?

这些家伙是,妖精。
妖精,指的是兵器的一种。
所以,总有一天,这些家伙也一定会
迎来走向战场的那天吧。

开什么玩笑啊!
不可能被原谅的吧!
然后,感受到了充满罪恶感的愧疚感。
因为,现在这两人的「最喜欢的人」列表之中,
肯定包含着我,
如果未来有杀死了这两个孩子的白痴在的话,
肯定也会有我的名字吧。

所以这种时候,我——
——好...痛! ?
苹、苹果,住手、快住手!
现在正在思考着很重要的事情
就说不要拉头发了,很痛、很痛啦! ?
-

人,是见不到死去的人的。
就算回过头来,
也只看的见回忆;
就算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也只看得见未来。

即使如此,我还是移动着脚步,
背对那些曾经快乐的时光,
继续着这趟没有终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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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遥远的背影』- lost in dark -
第一章 『在新芽的季节』- blurry border -
第二章 『每一个今天,都将通往明天』- bottle of elpis -
第三章 『最喜欢的东西、最讨厌的东西』- reasons to live -
终章 『死者的梦』- fragile reunion -
说不定是后记/肯定是后记



序章
『遥远的背影』
- lost in dark -

街道正燃烧着。

那些曾经熟悉的事物,现在,正在被火舌给吞没着。
直到刚才,那里都还是上层住宅街。即便是在这个富裕的艾尔皮斯商业国之中,也只有少数拥有着相当财产的人家才居住在这个地方,而且有着相当程度的范围。然而,转眼间便消失殆尽。
原本覆盖了白、红、青色色彩的建筑们,一个接着一个染上了黑色,甚至连维持外型都显得吃力。那曾种满一整排的常绿树,现在,就如同一把把巨大的火把照亮着街道。
「——骗人」
在这飞舞着火花的广场的一角,有个体型娇小、披着帽兜的人影存在,一副瘫软的坐在地上。
「是..骗人..的吧?」
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那仿佛只靠火光便可燃尽眼瞳的火焰。
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只是、看这眼前的事物不断消失。
在这个同时,火焰也仍毫不留情的扩张着势力范围。

有一只〈兽〉,在这座岛上被解放了。
其名为〈扩散包围的第五之兽〉。其形为高黏度的块状液体,明明就没有脚却也能缓慢移动。然后,如同强酸般的侵蚀、溶解接触到的一切生物。
但是,它距离此处其实有着一段距离。而〈第五之兽〉的侵攻速度,也绝不能说是快。这条街道也许迟早会被吞没,但那是更之后的事了,现在还留有一些时间。

「给我闪开!」
扛着大包行李的男性兽人,把方才的小人影给撞飞了。
发出了惨叫后,倒在石路上,而原先精致的大衣,也沾满了污垢。
众多的人群们在街上逃窜。
他们的眼睛,几乎没有例外的,因为恐惧而充满着血丝。有的急着找人,有的发出哀号,有的向上天祈祷,也有的只能发出尖叫。有背着大批行李的,也有空手的。如同要排除其他的所有人一般、比谁都还要更早一步到达港湾地区,乘上飞行船,并离开这座浮游岛。 〈十七种的兽〉没有在空中移动的手段,这是只要活在这片天空上的人都知道的常识。只要能够逃到空中,即便是〈扩散包围的第五之兽〉(materno)也追不上来。
被混乱和狂躁驱使的人们,并没有那个心情去注意脚下有什么。
而那娇小的人影,也不断的、不断的,像球一样地被踢来踢去。
即使发出惨叫,也马上就被一阵混乱给盖过去。
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只能在地面爬行着的他,突然一边发抖、一边挺起了上半身。
大衣的帽兜早已破烂不堪,而隐藏至今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是个孩子。
头上长着三角形的黑色耳朵,脸颊有着三对细长的胡须。虽然在混了兽人血脉的家族中也算少数,但还是会有像这样特征不明显的孩子出生。
这个孩子,再度呆呆的望向火焰的那端、那直到刚才都还像平常一样的地方。
「——喂!你没事吗?」
披着防火布的一位绿鬼族冲到了孩子身边,并抱起早已伤痕累累的他。
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并小声的发出了哀号。
「我要摸啰」
表情严肃的绿鬼族,隔着那曾是大衣的布块,用手掌触碰着孩子的身体,但到处都没有硬物,看来是全身多处骨折,已经严重到了,若不赶紧做应急处理的话,肯定马上就会没命。
「放...放..开..我...」
明明早该使不出力气,却仍然,硬是推开了绿鬼族的手。
「等、等等!」
「不去的话...是不..行的...因为...」
「喂,不要逞强!那边已经没救了,已经无法再靠近了!」
「就算不行..我也要去...」
在石路上,勉强立起身子。
摇摇晃晃的,走向,火焰。
「因为...今天本来..能够见上..一面的...」
但也马上迎来了极限,膝盖已支撑不住,并从左肩开始崩落。
「不去见他的话......不好好..道歉的话......」
「啊—真是的,就说了没救了!」
绿鬼族再次抱起了孩子。
不晓得是因为疼痛,因为疲劳,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还是就是这一切,孩子失去了意识。
绿鬼族啧了一声,用自己身上的防火布裹住了孩子。
当然他有发现到,〈兽〉的威胁应该离市街还有一段距离,那当然,此处熊熊的火焰,势必和〈兽〉的袭击没有直接的关联。但是,火场扩散的这么迅速,实在很难想像只是单纯的意外。
所以能肯定,是有谁故意的放了这把火。
存在着,带着恶意引发这出惨剧的某个人。
这里是上层住宅街,是属于有钱人的街道。对于这里的居民心怀怨恨的人也肯定不在少数。而其中的谁肯定是想着「反正马上就要被〈兽〉给吞噬殆尽」「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之类随便的态度纵火的吧——大概,就是这样吧。
「真是令人不爽」
像在自言自语般的绿鬼族,背起了孩子。
「费......德......」
孩子依然失去意识,却在梦话中,叫着谁的名字。
「我......这么任性......对不......起......我会..道歉的......所以...... 」
绿鬼族低下头,装作没听见那些、对着不在此处的人发出的话语。
把背上的孩子弄正,朝着港湾区域踏出脚步。




第一章
『在新芽的季节』
- blurry border -


1.老人之死

这一天,有一位老人,死去了。

这里是莱尔市北街区的地下水控制设施,当这座城市还在堆砌铜板与螺丝时便已完工,又在失去了工作之后便被封闭了起来,在这历史与时代间的缝隙中存在的小空间。
而在个小角落,有位没留下任何讯息给这个世界,便如同陷入长眠般停下了呼吸的老人。
将与这座城市相处至今的岁月刻在脸庞上,嘴角浮现的是满足的笑容,好像在说:只是因为一直走到现在,累了,所以稍微坐下来休息罢了。
而这位老先生的死亡,并没有被任何人看见。
积满了灰尘与铁锈的旧世代机械,只有一瞬间,发出了运转的声响,又再度陷入了沉默。
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提到『发条胡须爷爷』这个名字,应该不少人有印象吧。那是为可称为莱尔市名物的老爷爷,身型较小,骨瘦如柴,有着长长的白胡子,穿着的是有点肮脏的工作服,在莱尔市四处都有机会见到他的踪影,而老爷爷总会在默默修完故障的机械后,又默默地离去。
曾被怀疑是不是哪位知名的工程师之类的,但现在,就只是一位怪人。
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人看过他的亲人,连自称是朋友的人也没有。
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没有要求过、又或者是接受过任何报酬。只是默默的,把故障的东西修好,然后又失去了踪影。
也有人把他归类为都市传说的一种,也有人认为他是怪物、又或者是妖精的一种。就是这样一位遗世独立,却又理所当然般与莱尔市密不可分的存在。
甚至有谣传,他是混有早已灭绝的土龙人血脉的一族中,最后的幸存者,若这是事实的话,那这将会是莫大的悲剧,因为这好不容易才跨过五百年的岁月延续至今的血脉,最终还是断绝了。当然事实的真相不明,事到如今也早已不可考。
这样一位老人死去的意义,现在,还不会浮上水面。


2.逃亡者与追缉者

虽然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但曾有人这样说过:

能够追上女性,是身为一位男性充满荣耀的勋章。

不晓得是谁,在后面添上一笔:
一旦接受了勋章,就要有拼上性命战斗的觉悟。

因为某些原因,费奥多尔四等武官正奔跑着。
这里是第五师团军营的走廊。
那是非常完美的跑法,在木制的走廊中用靴底轻踩,不发声响的跑了过去。有时会和其他穿着军服的人们擦身而过,便会被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目送背影。堕鬼种这个种族,事实上,在逃跑这个项目上也有着相当的评价。
在眼角的余光中,瞄到墙上贴着的『请勿奔跑』的单子。稍在内心感到愧疚,对不起紧急状况现在请放我一马吧。
「给、我、等、一、下!」
追在身后的少女提高了嗓子。
年约十岁有五,身着女兵专用的简略军服,大步的奔跑着,很难说是优雅的跑步方式。咚咚咚咚咚!那具有十足魄力的脚步声,如同卷起大量沙尘、奔驰中的马车一般,而每踏出一步,那鲜明的青草色头发便跟着摆动。
「就叫你给、我、等一下了!」
就算讲这种话,当然费奥多尔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如果是叫我等我就会等的状况的话,一开始就不会逃走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转角。
正合我意!费奥多尔如同要将身体塞入死角般,在转角处转了个弯。
当然并不是靠这点伎俩就能逃出生天,只不过是能在那少少的几秒中,从对方的视野中消失罢了。
不过,这样就够了。
「你、别、想、逃—!」
朝着费奥多尔消失的背影,少女也跟着冲进了转角。
「——咦?」
随着疑惑的声音,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哪里,并不存在一直追着的少年武官的身影。
相对的,只有一位有着橙色头发的少女,带着惊恐的表情站在那。
「菈琪旭!」
追着少年的少女缇亚忒・示巴・伊格纳雷奥用力的抓住了既是同事、也是家人的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
「呀!?怎、怎么了?」
「费奥多尔刚刚来过了对吧,逃到哪里去了?」
如同使尽全力般的追问。
「咦?......那个...」
菈琪旭的眼神飘移,最后停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我知道了,是那边对吧——」
缇亚忒点了点头,并作势起跑......的假动作,突然把手伸向菈琪旭背后的门,用了的甩开。
没有人的置物柜。
只有杂乱堆放的生活用品,飘出了一阵如同熬煮污水一般产生的恶臭。
「唔,猜错了吗」
「那个......缇亚忒?」
「不是啊你看,菈琪旭这么温柔,就怀猜想,该不会帮着那家伙吧..... .,不好意思怀疑你」
「就这样啦」缇亚忒挥了挥手,这次真的跑走了。咚咚咚咚咚,一点都不适合年轻女性发出的强力噪音逐渐远去。
「......那个...已经走了喔,费奥多尔先生」
对话的目标,是被打开的门的另一端,可以看见兵营中庭的窗户那个方向。
「哎呀真的是好危险啊!真是帮了个大忙」
隔着窗框,头上插了几个绿叶的费奥多尔探出头来。
「能够帮上一点忙是很好啦」,菈琪旭露出困扰的表情说:「这次又对那孩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哎呀......该说是不方便说,还是怎样都好呢...」
「不告诉我的话,就把缇亚忒给叫回来啰?因为我是那孩子的同伴」
「唔」
硬要说的话,菈琪旭应该是属于比较软弱的女孩子,但她却一如反常的,摆出了强硬的态度。
看来这下子是逃不了了,菲奥德尔只得认命的抓抓头。
「曲奇和比司吉」
「......耶?」
「到底用哪一种沾巧克力会比较好吃的话题。我是曲奇派的,而缇亚忒则是比司吉派的」
「噗!」菈琪旭忍不住喷出了口水。
「所以我才不想说的...」费奥多尔小小声地自言自语。
「真是的,只为了点心这点小事就这样穷追不舍,那家伙也真是心胸狭隘呢,不这么觉得吗?」
「......这么说被这样追来追去的,你不也没改变意见吗?」
「呃,因为饼干很好吃嘛。」
菈琪旭忍不住捂住嘴角,向着一旁偷笑。
「提亚忒呢,是我们的姊姊。」
突然开始讲了起来。
「因为前辈们接连离开了妖精仓库,她就成为了最年长的人了。明明就还很缺乏实战经验,却得要成为孩子们的榜样,为了要表现给孩子们看、为了成为足以依靠的存在,而一直努力到现在。」
以前曾听说过这件事。
「什么?」
「所以,我猜她一直希望能交到一个能吵架的朋友。」
「......什么?」
不是很能理解。
「可是我不记得我有成为她的朋友。而且,你们不也是朋友吗?总会有吵架的时候吧?」
「并不是想要和朋友吵架,而是,希望有可以吵架的朋友。」
「不是啊,果然还是听不太懂。」
「是这样吗?」
菈琪旭思考了一下。
「那、不懂也没有关系,只要像往常一样就好,缇亚忒的事,就拜托你了。」
「不是啊等一下,到底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啊?」
「就说了,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我是在说我不能接——」
「找—到—你—了!」
缇亚忒正在冲刺。
费奥多尔也起跑了。
如同季节的风一般,两人穿梭在走廊上。压住自己跟着起舞的后发,菈琪旭微微地发出了笑声。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
但是所有人,都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
世界曾经,濒临毁灭过一次。
而时至今日,世界依然持续步向终焉。

他们是不讲理的化身、杀戮者的集团,而〈十七种的兽〉第一次出现在地面上,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在地上曾有着繁荣的人类文明,却在转眼间就被毁灭了,就连龙和古灵之类强大的种族,也干脆的步上人类的后尘。而勉强活下来的幸存者们,最终也被迫离开家园,来到了飘浮在空中的岛屿。
幸好,任何一种的〈兽〉,都不具有自行在空中移动的能力。只要不要自己降落到地面,便不必生活在〈兽〉的恐惧之下,所以剩下的生存者们,便为自己仅存的小小天地取名「浮游大陆群——regur・elle」,并开始了新生活。
在那之后,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本该是一段如履薄冰的时间。
虽然生活在天空之上相对的比较安全,也不代表能够完全脱离来自〈兽〉的魔掌,只要出了点差错,推迟至今的那场大杀戮,就算再次上演于天空之上也不奇怪。拿着剑的人拼上性命的堆起了这份一点都不稳固的和平,并不断的守护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日常。
而这样的世界,也就这样子经过了五百年。

人们,习惯了平稳。
在怎么说,浮游大陆群也在这数百年间坚持了下来,所以就算再过个几百年,也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而这个想法,也渐渐成为了许多人的共识。





「嘎哈哈哈哈哈!」可以听见一股尖锐的笑声。
好几张惨白又单调的脸,在街道上往来着。
「幽鬼夜行」,这样的单词浮现在脑海中,费奥多尔一瞬间紧张了一下,忍不住往回看。但最终这些人影也并未像童话故事中的雾之幽鬼一般,消失在阳光的照射之下。
在那里的,只有随处可见的、兽人儿童的背影存在,而方才使费奥多尔吓出一身冷汗的白脸,似乎也就只是面具,这是当然的。
在奥彭希尔特城门前,太阳照射的角度已有些倾斜。
「啊啊——」
把差点弄掉的牛奶罐重新抱好,费奥多尔嘟囔了几声。
虽然就只有一瞬间,但被那种东西吓到真令人不甘心。
「也差不多该是奉谢祭了吗」
「奉谢祭?」
对于走在身旁的缇亚忒的发问,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么说起来,在你们那边的岛上是不是不会举办啊?如果是这附近的岛的话,差不多该是举办这种祭典的时期了喔。」
顺带一提,正确的名称是「准狄德尔纳奇卡梅尔所尔奉谢祭」。
虽然说是取自于身为创办人的一位圣人之名,但因又长又难念又不好记,因此,大家都叫它「奉谢祭」,如过要大致上说明一下的话,就是以二十号岛为中心,在这一片广大区域流传至今的祭典。
换句话说,作为象征死之季节的冬天之终结,而象征出生与再临季节的春天之道访。也就是: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尚未迎来死亡之终结。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所以大家会一起庆祝......之类的,原本应该要具有这样子的意义存在。
「这面具感觉很有趣呢,是用石头雕成的吗?」
缇亚忒一边咬着曲奇一边发问。
刚才的争论,最后以「给我吃好吃的巧克力饼干我就妥协一下吧」落幕,虽然讲的好像是对方的让步令我有点无法释怀,姑且就先这样子接受吧。
「不,是木制的喔,只不过是涂上一层白色颜料罢了。等到奉谢祭结束之后,就会一同烧毁,作为与死者们道别的象征。」
「死者?」
缇亚忒又提出了疑问。
「冬春交替之际,是被视为死者与生者间交界线模糊的时期,虽然死者已经失去了名字与外貌,但相对的,只要生者们也同样隐藏住自己的名字与外貌,便可处于相同的立场,这便是,能够与本该离开世间的死者们,一同庆祝春天来到的手段。」
费奥多尔耸了耸肩,富含意味的笑了笑。
「只不过是到哪都有的迷信,重要的是,能够正大光明的在祭典上吵闹,需要的,只是能够让祭典更加热闹又正当化的理由」
「嗯......」
走在一旁的少女,只给了暧昧的回应,并微微点了点头,不晓得到底有没有兴趣。
「哪里有卖呢?」
「到处都有喔。如果是这个时期的话,衣店和鞋店里,都会在架子边摆上这种面具,各自都有些微的差异,当然,还有因为种族的不同,而拥有不同的外型设计,想找到喜欢的面具可能得先多逛几家店才能找到。」
「嗯——」
比刚才的反应稍微大了点。
「如果想要的话,要不要到处去逛逛看?」
「嗯—......虽然好像很有趣,但果然还是有点微妙」
「是这样吗?」
「这是活着的人为了要见过世的人而戴的面具对吧?所以我觉得,这不是我该参加的活动。」
「又在说那个啊...」
费奥多尔烦躁的自言自语。
也就是说,她们是「妖精」,而在定义上,妖精并不是作为拥有「生命」的存在,不过是因死人那迷失方向的灵魂而产生的东西,那么,在这处于生死交界之处的祭典上,并不适合站在生者的立场参加......缇亚忒说的,大概就是指这件事吧。
而这个思考方式,大概至少不算是错的。
可是,并不是只要正确就会被所有人认同,至少对于费奥多尔而言,对于这种自顾自的论点,是完全无法认同的。
当然,作为知识的话还勉强能够接受。他们是在年幼时便早一步离开世界,还没有清楚理解自己生命的幼灵们,因为四处迷走而产生、单纯的自然现象,就像是因为气压、湿度...等种种原因,最终产生的风雨一样。所以,只要像风雨一般满足特定条件之后,便可在任何地方自然生成。
但是,风雨不会吃甜甜圈、不会挥舞剑,既不会憧憬伟大的前辈们、也不会一面哭泣、一面前往生命的终结。所以,对于「她们并不是生命」这个前提,并没有完全接受。
「果然还是很不爽这种思考方式。」
「我知道。但我也并没有期望你会去接受。」
很干脆的说了。
「可是不是大家都说,要记得去讨好上司吗?」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稍微思考了一下,「其实也不是这么想看到你心情不错的样子,而且这样做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这样子考虑下来,果然还是算了吧。」
仿佛是在谈论天气的话题,连不快都感觉不出来。
「我真有这么讨人厌吗...」
「嗯,说的也是。」
嘻、缇亚忒露出了灿烂的牙齿,坏心眼的笑了。
「我最讨厌你了」
——切,那算什么啊。
堕鬼种,骗子的代名词。并不专指擅长欺骗人心,还包括看穿其他种族的谎言。
而现在缇亚忒的话语中,感受不到一丝谎言的气息。
那是,完全坦率且老实的说出的「讨厌」。
非常的亲切。
充满了善意。
而且是十分开心的。这样一种,打从心底的「讨厌」。
(我也——)
不经意的,想要给出回应。
(我也最讨厌这样的你了)
但就算讲这种话,听起来也只像是在不服输。
所以,默默的把话给吞了回去。





莱尔市,是已濒临死亡的街道。
毕竟,整座岛即将毁灭已几乎是既定事项了。
因此,大多数的居民早已逃到其他岛上去了。曾经,这矿山街充满了朝气,事到如今,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在这里的,只有因为还有人居住,所以还没完全成为废墟的、寂寞的街道。
但是,「濒临死亡」这件事,同时也代表着「还没有死」这件事。
现在的莱尔市,也还称得上是一座都市。虽然在形式上是否有保持住还挺微妙的,而来日不多这件事也不会改变,虽然数量已大幅渐少,但还是有人存在,而多数的都市机能,还有勤勉的自律人形(golem)在维持,虽然班次减少了,但还是有公营的飞行船在运作,人与物资也有细微的流动。

那是约半个月前的事了。

在这座莱尔市的港湾地区,有个导致将近一半的区域被放弃的事件发生。
港湾地区,设置在各格浮游岛上,并用于让飞行船停靠的设施。简单的来说,就是浮游岛的门户。飞行船有一个大原则,就是被设计成只能在港湾地区起降,所以对任何人和物质来说,想出入都得要通过这个地方,是极度重要的设施。
而失去了半分的机能这件事,也代表着,和其他浮游岛间的联系就这样活生生的少了一半,如果是一般的都市,大概是足以左右生死的严重问题。
不晓得该不该说,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对莱尔市而言,别说攸关生死,说到底,早就是处于死亡边缘的状态。飞行船的起降次数早已大幅缩减,而经济也没有健全到,会因为物资流通受阻而受到影响。
对即将迎来死亡的这条街来说,并不值得为了点小伤而惊慌失措。
如同陷入长眠一般,充满了宁静与安稳的这条街,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存在于此处。





又与白面具集团擦身而过。
「............嗯?」
突然停下了脚步往回看。
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怪异的集团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在这种接近祭典的时期,就算有可疑人士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对于本来就没什么人的莱尔市来说,更是如此。
生者为了接近死者所戴上的白色面具。可以遮住脸部、隐藏身分,失去了真面目,成为了单纯的「某人」。只有透过这种方式,才能与死者站在同一个舞台。
这只不过是无聊的迷信,事到如今也没有改变意见的想法。但只有一个,一个不得不认同的理由混在里头:实际上,只要戴上这个面具,任何人都能变成单纯的「某人」。而现在,充满着白色面具的这条街,「某人」也同样的大量......好像也没有这么多,说到底莱尔市也就这么多人,总而言之就是有相当的数量存在——在这个街上闲晃。
「肿么惹?」缇亚忒转过头来,而嘴里继续咬着饼干。
「......前阵子宪兵科的人好像说了什么,因为那起事件导致港湾区域半毁,为了今后的正常运作,重新把半年内的运行纪录整理了一遍。」
「啊,嗯......好像是有这么说。」
随着港口的数量增加,自然会有管理不周全的地方出现,而势必会出现利用这些漏洞,进而进行走私的人出现。
「好像是在整理时发现了不少窜改过的痕迹,而修正这些部分后,却发现出入人数有异。很明显可以看出,进来的人数比较多。」
「这是当然的吧,早就被认为来日不长的这条街,怎么还会有人想进——疑?」
饼干的纸袋差点从缇亚忒的手中滑落。
「疑?怎么回事?人变多了的意思?」
「没错,而且还为了避免被察觉,特地偷偷的在文件上动手脚。」
「什么—…...该不会,其实这边有什么隐藏的人气景点吧?其实是就算非法入境也想要居住的街道第一名之类的?」
哪可能。
莱尔市,是濒临死亡的街道,在这几年间,渐渐的失去了活力,越来越像无人的废墟。至少费奥多尔的记忆中,这半年来从没觉得过人变多了,常去的面包店也一个接着一个卸下招牌,新开张的店铺,也从来没有看过。
在这充满机械的街道阴影之下,躲着大量的不明人士。
(大姐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
想起前几天刚见过的银发女人—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姐,那可真的是堕鬼种的模范,性格扭曲,擅长说话、逃跑,然后......因此,总而言之,十分擅长策略和阴谋一类的。他在这个地方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呢?
「那又怎样呢?」
「没事。」
先不提姐姐,这些行迹可疑的家伙们如果出了问题,也是由宪兵科的家伙们负责的。和费奥多尔没有关系。
虽然确实有不详的预感,但不能因为这点理由就轻举妄动,而且,也没有那种时间。
只不过是有群来路不明的人,走在这条也许有可疑人物的街上,稍微思考一下的话,现在的状况也就是这点程度的事实罢了。

3.苹果与棉花糖

听说,最近在郊区的森林中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声。
也就是说,要是放着不管,就会继续传出哭声。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进了森林却又不见孩子的踪影。
「因为是远处传来的哭声,大概也不会对市内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大概是这样。」
做完以上的说明后,护翼军第五师团总团长,被甲人的第一武官如同寻求意见般,看向在场的人员。
「嗯—你们的想法呢?」
有着一头青草色头发的少女——缇亚忒一边思考、一边问向在场的其他人。
「照这个状况,可以视为有高度的可能性。」
有着紫发的少女——潘丽宝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
「得赶紧作确认才行,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但如果存在的话,就得赶紧去接回来。」
菈琪旭一脸紧张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该是进行捕获大作战啦!」
随着充满气势的宣言,可蓉高举起了手。
「......我说啊」
在和这些少女有一小段距离的位置,费奥多尔慢慢的举起了手。
「不要只是四个人自说自的,能不能也给我作一点说明啊?光靠刚才的说明就能得出什么结论吗?」
「一定要吗——」
缇亚忒露出了一脸麻烦的表情,虽然这种反应也在费奥多尔的预料之内。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能给的能有友好的反应。
「哎呀!不小心忘了,てへぺろ(・ω〈)」
可蓉一脸毫无罪恶感的露出笑容。
「哎呀不好意思,因为不自觉的就把你当成是自家人了。」
潘丽宝一边哈哈哈的开心地笑着,一边大力地拍着费奥多尔的肩膀。这两个人的反应也在预料之内。
「呃......也就是说,在森林中,也许存在着同族的意思」
菈琪旭一脸抱歉的频频低下头,并做了说明。这与其说是预料之内,不如说是没有辜负期待。
在这怪异的四人女子团体中,只有这孩子的社交能力有在运作。总是在收拾着其他三人留下的残局,也相信她能够好好沟通。
那么,接下来就是关键的话的内容了。
「同族」
「是的,也就是黄金妖精」
稍微思考了一下。
「抱歉,还是不太能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因为说不定有我们的妹妹出生了,所以想要前去迎接。」
连着把追加的说明,再重新思考了一遍。
......嗯,还是不懂。
「嗯,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呢。」
一直沉默至今的房间主人—护翼军第五师团总团长,将覆满甲壳的头重重的上下挥动。
「平常的话,会由专门的捕获咒术师擅自深入、擅自调查、擅自捕获,但这次就交给你们......」
视线对上的四位少女,也点了点头。
「交给你们也没有问题吧」一阶武官也深深的点了点头。 「那么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在此,重新给你确认现状的任务。若是发现新的黄金妖精,请迅速的确保并带回。」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会这样。
虽然依旧完全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但费奥多尔还是得作为上司来监视这四个女孩。
如果这四个人有什么工作的话,会变为费奥多尔的命令这样的形式。
「了解。」
虽然打从心底感到厌烦,但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一如既往的,在巧妙装饰过后的扑克脸之下,隐藏了一堆想法。
「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即刻展开现状确认的任务。」





过了约三小时。
这里是目标森林的外围。能够眺望莱尔市一部份的、有些高度的地方。
「哈~~啊」
坐在附近的树桩上,费奥多尔打了个大哈欠。
进了森林的只有那四位妖精。
根据童话故事里对妖精的叙述,有时候会有「只有拥有赤子之心的孩子才能看见」的说法出现。但这并不是故弄玄虚还是为了气氛所杜撰的,而是实际上,妖精所持有的特性,虽然不晓得原因,似乎只有纯洁的儿童或着是同为妖精一族的她们,才能够使本不存在的她们拥有实体。
那个那个这并不是在说费奥多尔的内心已经污秽不堪只是想要事先说明一下请不要往那个方向去思考——因为菈琪旭惊慌失措的讲了这些话,使缇亚忒忍不住捧腹大笑。
当然,内心污秽这种事早就知道了,也不是有什么非参加不可的强烈动机。当然负责监视的,原本是不能让他们离开视线的,因此,在各种意义上都已是事到如今的状态。所以现在,才会留在这个地方等待。
但是,像现在这样能够悠闲的沉浸在思考中也挺不错的。
(......还有各式各样的事情,等着我去思考呢。)
对于三个月后的决战、护翼军的一般任务;对于前阵子〈沉重停滞的第十一之兽〉(croyance)事件的事后处理。而作为费奥多尔・杰斯曼个人,也想要处理一下最近开始出现在市内的乱源们。也不能忘了西区的糖果屋(candy house)出的新作。
接下来——没错,关于计画的事情。
费奥多尔・杰斯曼有着想达成的目的。是就算舍弃一切也想弄到手、像梦想一般的东西。而费奥多尔・杰斯曼的这五年来所做的事,都只为了这个目的——进入护翼军、扮演成优等生并取得个还算可以的头衔也是。
而最后,我遇见了那群妖精。
那曾是我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也就是,我所意外得知的、护翼军秘密兵器的真面目。也可以称得上是运气好,计画因此有了很大的进展,能进到下一个阶段了。
下一个阶段,也就是,将并且拿到手。
要是办不到的话,也要让它们失去作用。
(虽然还有一点时间......但也不能这么悠闲)
如同要抚平内心的焦虑般,仰望天空。在溢满青色的视野中,划过了不知名的白鸟。
「肚子好饿。」
不经意的讲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真的饿了。
翻了一下口袋,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明明平时都会有准备糖果,就只有今天这么刚好忘了这件事。
再翻一下包包。
找到了一颗苹果。
「就这个吧。」
虽然现在想吃点甜的东西,但现在并不是能奢求这么多的状况,光是能有东西塞进嘴里就该谢天谢地了——自己说给自己听。
打开从口袋取出的折叠刀,开始削皮。对于刀的使用还算是熟练,轻松的就削出了长长的皮。

附近的树丛发出了摩擦声。

「......嗯?」
抱着应该是兔子之类的想法,将视线移了过去确认。
有个小孩子——乍看之下,似乎并没长出牙、角、翼、鳞之类的东西,也就是无征种——从草丛探出头来,并对着费奥多尔手中的东西投以热烈的眼光。
「............」
费奥多尔停下了手。
小孩子歪了歪头。
就这样陷入了一阵奇妙的沉默。
大概是在这孩子内心中,这场由警戒心与好奇心发起的战争,最终还是后者取得了胜利吧。
草丛再度发出了声响,这次她站了起来,并且用尽吃奶的力气摆动短小的四肢,凑到了费奥多尔的脚边,并死盯着挂在手上的那颗苹果。
「............」
一头蓬松明亮的茶红色头发。
年龄——如果照堕鬼种的基准来看的话,大约两岁左右。当然,种族不同,自然寿命也就不同,做这种推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没有穿着任何衣服,就这样将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就这个样子在森林里动来动去的话,理论上应会全身伤痕累累,不过看起来好像没有这么一回事。
稍微犹豫了一下,并一边偷瞄了一眼来确认性别,是个女孩子。
「哇—......」
试着晃动了手上的苹果皮,小女孩的眼睛,也跟着摆动了起来。
这,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呢。
「应该,不会是住这附近迷路的孩子吧?」
不知道是在对谁提问,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再次盯向小女孩的脸,并巨细靡遗的观察。
只有有着赤子之心的儿童才能看见的这件事不晓得死哪去了。
「虽然很抱歉,但我才不会交给你,这是我的。」
小女孩抬起头来,盯着费奥多尔。
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
在那视线中充满着好奇心。
对于还没有理解人是什么东西的孩子还说,风吹、水流、还是讲话的声音,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因为这样单纯的好奇心,便一直盯着这边观察。
(——所以才说,我不擅长应付小孩子。)
作为擅长伪装自己与相处应对的堕鬼族末裔,也许这样的发言会有些问题,但这是费奥多尔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小孩子的好奇心非常极端,在他们的世界里,只分成了「有兴趣」和「没有兴趣」这两种而已,并不存在能令双方都比较轻松的「适当的关系」。
总而言之先露出点笑容吧,先露出笑容准没错。但要是有效的话,就会被缠上。就会这样子,给这孩子缠上。这......该怎么说呢,就是不想变成那样。
「回到森林里去吧,有温柔的大姊姊们正在找妳喔,去找她们吧。」
尽量保持着冷淡的方式说话。
「哇?」
没有反应。
小女孩的视线又回到了苹果皮。看着随风摆荡的苹果皮,圆圆的眼睛也跟着左右摇摆了起来。
放弃装到快要抽筋的笑脸,费奥多尔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对于听不懂人话的生物而言,撒谎之鬼的武器一点作用也没有。
到底要我怎么办。
不知道是在对谁发牢骚,又开始削皮了。随着不断伸长的果皮,小女孩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热情。
「我才不给你。」
收起毫无作用的笑脸,这次用的是冷淡的口气。
「真是的,那四个人现在到底找去哪了。」
是这里啊这里,话题中的新人就在这里啊。
好像在抱怨一般,小声地自言自语。
抓。小手抓上了军服的裤管、用力地想爬上膝盖,并感受到了强而柔软的触感。而那体温高到能透过布料传过来。
如果只是想要挥开的话,当然是轻而易举,但要是这样做的话,这个小生物说不定会受伤。在费奥多尔因为犹豫而停下动作的这段时间,小女孩已经登上了膝盖,并把小手伸向苹果——
「等,别闹,等等!」
虽然伸出了手,但只有抓到空气。
费奥多尔翻过身子,将抓着刀子和苹果的两只手都举高。
「就说了很危险,不要乱,快下去好不好。」
就算拜托她也不会听我说吧。不满的发出哇—哇-的声音,把一只手放在费奥多尔的胸板上,并拼命的将另一只手伸向空中。抓不到,却不放弃,继续努力伸出手。哇—哇—哇—。
「哎呀,这样也没用的给我下去好不好」
虽然知道没有用,但还是不断重复着自言自语般的对话。然后...
「我回来了」
从背后传来了缇亚忒冷淡的声音。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接着是菈琪旭惊慌失措的声音。
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费奥多尔缓慢的回过头来。快要从膝盖上掉落的小女孩,抓上了费奥多尔的脖子。
而从森林中走出来的,当然是发出声音的四位少女,还有...
(疑?)
在菈琪旭的胸前,抱着个包裹着毛毯的小女孩,看起来正安稳的睡着。她有着一头清澈的蓝发,果然,看起来也是两岁左右。
「那个......虽然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状况。」
缇亚忒半眯眼,嘴角微微抽搐的开口了:
「那个...是你的孩子?」
她大概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这种怪异状况下的混乱吧。问题不在那边,根本问错问题了。
「......我才没这么老。」
错误的问题,以及错误的回答。
双手高举,而脖子上还挂着全身精光的孩子,费奥多尔把头转到了过去。
「哇?」
超近距离。小女孩的红色眼眸,仿佛想要问些什么般的晃动着。

四人带回来的青发小女孩,当然是才刚发生在这座森林的妖精。
而紧紧抓着费奥多尔的红发小女孩,当然也一样。
同时发生复数的妖精这种事,虽然不能说很常见,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虽然出生的程序只有一次,却同时诞生了两条生命。如果用其他的种族来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双胞胎,费奥多尔是这样理解的。
「兰前辈和诺夫特前辈好像也是这样出生的,不过就算这样说你也听不懂吧。」
和他说的一样,两人的名字都没听过。
「这样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吗?那个......很常听说的,因为体力分成了两人份,所以会特别虚弱之类的。」
「嗯——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缇亚忒一脸不感兴趣的回答:「也许会有这么一点影响也说不定,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差异」
回头看了一下,可蓉和潘丽宝分别背着睡着的两人,而菈琪旭则只是露出微笑并跟在后头。
「因为『妖精』本来是不具有实体的,因此不需要吃饭也不会睡觉,而能够像那样子熟睡着,便是黄金妖精(Leprechaun)确实拥有着实体的证据。所以,不需要这么担心啦。」
我才没有担心什么呢,只不过是有点令人在意罢了。
如果真有担心的事的话,那也会是别件事。
「——不久之后,那两个孩子也会变得像你们一样吗?」
「嗯?」
「会不会像妳们一样,拿着之前看过的、那种大的要死的剑,然后整天都想着要去死呢?」
「哎—真是恶意满满的说法呢—」
感觉不像是有受到打击般,缇亚忒发出了唉嘿嘿的笑声。
结果最后,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4.肥多尔


不能总只是「这孩子」「那孩子」的叫。
所以,该为这两个孩子先取个名字。
一等武官和四位少女,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种事有需要烦恼吗?虽然理所当然的需要名字,但也终究只是名字,只要能够简单明了就足够了。因此,比如说...借一下过去伟人们的名字、或者是家族中那个谁的名字之类的。
「想到了」,费奥多尔好像有了什么主意。 「之前的那个前辈,好像叫...珂朵莉来着?借用一下这个名字不就好了?虽然我是不清楚,不过是位优秀的前辈对吧?」
得到的反应,是尴尬的全场沉默。
也就是说,取他人的名字这件事,对于妖精来说似乎是一个禁忌。
至少,只要是其他妖精取过的名字,就不能再取第二次了。虽然她们自己也不是很了解这么做的理由,只是被教导,应该要这样做。
为妖精取名字这件事,应该要尽其谨慎。此时应由妖精的最年长者,根据过去所留下的纪录,为妖精取个适合的名字......话是这么说,但其实并没有被这么严谨的遵守,但姑且还算是延续至今的习惯。
综上所述,紧急的向位于68号岛上的妖精们的家发出联络,然后,在正式的名字确定下来之前,得先取个暂时使用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人的名字,而且听起来廉价、就算说是骗你的也不会有那里不对劲的名字。
正当我们为了这个问题而绞尽脑汁时,当着这些人的面前,一头红发的小孩正一脸幸福的,吃着切好的苹果。而在同一时间,一头青发的小孩这边,则是因为可蓉不断在戳那柔软的脸颊,而不开心地扭动着身体。
红发的名字,就暂定为『苹果』。
蓝发的名字,则暂定为『棉花糖』。
不、不,不对吧?取名字这种事就算再廉价也该有个限度吧?
虽然费奥多尔心中有着这样的想法,却没有说出口。

「妳觉得这样就好了吗,小苹果?」
就算问了,也只有一张沾满果汁和口水的脸,傻不隆咚的对着你笑。
「那妳呢,棉花糖?」
这边则是歪着头,像是在说『什~么? 』一样的表情。
既然当事人没有异议的话,其他人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再说,费奥多尔也不过就只是缇亚忒四人的上司,而这两个孩子,只不过是在任务途中,成了保护对象罢了,也就是路过的人一般的关系。没有责任有没有权利多嘴。此外,深入到那种程度的打算也......没有。
但是。
可以的话,希望能够尽早得到来自68号岛的回覆,要是能取个好一点的名字就好了呢——之类的,顶多就是思考着这种事情。
「要是不先取一个名字的话,会很不方便」
仿佛是在与自己对话般,小小声的嘟囔了一下。

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转过头,却发现,潘莉宝正看向此处。
......应该只是偶然吧。
至少,刚刚的自言自语应该是没被听见的......希望如此。





第五师团现在的驻扎地点,原本是作为公营的教育设施使用的。早在五年前的艾尔皮斯事变发生之前,就因为经营不善而被封闭了起来。虽然曾有过改装成飞行船工厂的计画,却也无疾而终。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最终就到了护翼军手中,而有了现在的样貌。
也就是说,原本的设计并不是为了让军方使用。
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导致军方的规模和设施的规模,总有点对不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而在这之中,宿舍的部分又特别严重。多余的房间、不够的房间、太窄的房间、太宽的房间。如同不会收拾的孩子一股脑地把东西塞进玩具箱一般,虽然规模不同,但眼前的混沌与那个画面相差无几。
这间房间原本的用途,应该是不会产生这副光景的。虽然房间也不算小,但不幸的是,距离入口有一段距离、或是正好位在上楼楼梯的旁边之类的,也放任灰尘堆积。
在大约一个月前,这间房内多了两张双层床和四位居民,并开始了新生活。
而几天前,这间房又多了两张摇篮。
然后,这间房间又多了两位新朋友。

费奥多尔才一脚踏入这间房间,
「肥多尔~!」
红色的小东西展开了突击,并精准的刺中了下腹部。除了偷袭这一点以外,充满了气势,真的是相当优秀的冲撞,感觉肚子里的东西全都要跑出来了。一面抱着肚子,一面庆幸,还好不是刚吃完饭的时间。
接着,后头跟着一只蓝色的小东西,喊着「肥多尔—」,快步地跑过来,并抱向我的腰。与刚才大炮般的一击相比,真的是相当的可爱的小东西。
「苹果妳啊...真是的......」
因为想叫她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本来打算要说教而特地叫了她的名字,
但看见那傻呆的眼神也没了干劲。
「虽然充满活力是一件好事,但能不能手下留情一点呢?」
「哎呀!」
真的是充满活力的回答。而棉花糖也接着发出了「哎呀」的声音。大概,不,是绝对,这两个孩子并没有理解我说的话。
虽然还小,但他们也是将来肩负着浮游大陆未来的士兵们的幼苗。光是充满了活力这件事,就令人十分高兴与安心。虽然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感觉就能对这个状况,抱持着积极的想法......
(反倒是太过有活力令人有点吃不消...)
费奥多尔对于持久力并没有什么自信,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特别的虚弱,而是因为堕鬼一族本身就和体格和体力没什么缘分。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依靠嘴上功夫,并利用他人来生存的生物,而身体中流动的血,有着以自己动手为耻的扭曲道德观。虽然有修习剑术作为发生意外时的最后一条防线,但即使锻炼身体,肌肉与心肺耐力有没有显著的变化,实在是令人困扰。
一边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光这两只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冲动啊,潘丽宝」
朝着自己的死角讲话,
「......什么嘛,不行啊」
好像很意外一样。已经完全进入了擒抱姿态的潘丽宝慢慢恢复了姿势。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允许你干这种事」
「那当然,是因为我信赖着你的宽宏大量啊」
信赖是吧。原来如此,真是便利的台词,哈哈哈。
「先不说心的部分如何,身的部份已经是客满了。」
两个人就这样死命的抓住费奥多尔的腰不放,总有种像是被蛇还是什么的给捕食的感觉。
「身为男孩子,就算遇到困境也得坚持下去对吧?」
「这应该自发性的去做,并在心底为自己感到骄傲,而不是有人叫才去做的东西。」
虽然很自然的就这样回嘴了,但仔细想想,
「潘丽宝,你今天该不会...心情不好?」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
硬要找个理由的话,大概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和平常不太一样,还有话中好像微妙的带着刺,仅止于此。
「嗯......虽然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确实,心情似乎是有点不好。」
耶,真的假的。
「刚才好不容易,才快要成功让那两个孩子听我说故事的」
潘丽宝捡起了地上的绘本。
「但你一来,就变成了这种状况,说实话,我有点嫉妒。」
大概是因为有了自觉,便不满的嘟起了嘴。
「那个—」原来如此啊,「苹果?棉花糖?」
带点责备的感觉,用了稍强的语气叫了名字,却只得到了充满元气的「啊哇!」作为回答。
还是把话题岔开比较好吧。
「——这里只剩你一个?其他三个人跑哪去了?」
「是啊。菈琪旭身体好像出了点状况,被带到医务室去了。」
「那...没有什么状况吧?」
「不用担心,不过是自称就是。」
「不用担心......是吗?」
妖精讲的话究到底能不能信......我不知道。
「在我们的眼中,也看不出她的身体出了什么异常,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带她去医务室休息的,毕竟」
稍微瞄了苹果和棉花糖一眼,
「现在这间房间,并不适合用来休息。」
毕竟现在,费奥多尔就正以现在进行式的削减体力中,真的是相当的具有说服力的一句话。
「......那缇亚忒和可蓉呢?」
「刚才被一等武官给叫出去了喔」
「是喔?」
只找了这四个人中的两个,到底会有什么事呢?果然,是因为干了什么好事弄坏了东西,正在接受训斥吧。如果是这样,身为形式上长官的我,真不希望会因此受到波及。
「肥多、肥多尔——」
趁着费奥多尔正忙的时候,本来一直紧抱这肚子的小苹果们,看来发现了新的玩法。好像很兴奋似的,尽情的拍打着我的大腿。
虽然说小孩子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很痛。
「其实这是,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开始大吵大闹的意思?」
「不知道呢,猜猜看啊。」
潘丽宝偷偷的笑了一下,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因为喜欢的玩具来了吧。」
「玩具...你这什么意思啊」
「不否定?」
否定不了。唉,完全就如他所说。
而终于拍腻了大腿的两个小鬼头,开始尝试了攀裤登顶...
要是再继续放着不管,裤子会被拉长的,费奥多尔只得用双手抱起两人。
「唔—哇—」
情绪越来越兴奋的苹果,开始挥起了两只小手。
而棉花糖这边,则是抓住费奥多尔近在眼前的头发,并开始拉扯了起来。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你们两个还不快给我住手!」
「受到年轻雌性这么热烈的追求,很开心对吧?」
「年纪和爱情表现都该有个限度吧啊!?」
发出了一半以上是真心话的惨叫。
「而且,早就说了好几次,不论几岁,只要是无征种都不在我的——,痛、住手不要拔我头发啊!!等、不要咬啊!?」
「哎呀——这么说起来,如同我们母亲的那个女人曾说过,想吃掉对方的情感可是爱情的最高境界。你也真是罪过呢~」
「不要把食人鬼的理论当作常识好吗!」
「什么嘛,原来你知道啊?」
「虽然当初听说时还以为是骗我的,但看到你们那副与世隔绝的样子也能理解了啊好痛好痛好痛!!」
因为痛到无法无视,费奥多尔开始挣扎了起来。每扭动一次身体,转起圈的两人便开心的呵呵笑。
「眼镜歪了!歪了!要掉了!!很危险啊!」
能够感到快乐,一定是件好事。
也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有时候会希望,能够稍微考虑一下时间、场合、限度和分寸之类的...
「所以就说了很痛啊痛痛痛痛痛———!?」
这间房间,位于宿舍的三楼深处。
因为是个不太方便使用的小角落,因此,原本几乎是不会有人使用这个地方的,即使是现在,隔壁的房间也是无人使用的置物柜。也就是说,即是孩子们在怎么大吵大闹,或者是,即使费奥多尔再怎么发出惨叫,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困扰。
「耳朵!耳!我的耳朵啊!」

关于被亲近的这件事,如果只是听听的话,感觉还不错。
但这些小女孩,根本完全不把费奥多尔的话给听进去。要帮她们换衣服就会动来动去,想哄她们睡觉觉也不愿放手,喂她们吃东西也尽忠职守的挑食。
而可蓉则很擅长这方面的处理,能够很快速的使孩子们安静下来,变魔术般的替她们换上睡衣并让她们乖乖上床睡觉,说不定是因为在精神年龄上十分相近,或者该说,就像是某些无法反抗老大的动物一样?
而菈琪旭也十分熟练,只比可蓉稍微逊色一点。该怎么形容她呢...感觉她好像十分擅长应付任性的孩子。至于原因嘛......为了顾及他的好友全员的面子,还是不要追究太多好了。
到了医务室去探视一下。
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似乎正把笔记放在毯子上并写着写什么。试着敲了已敞开的门看看,便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向这边。
「费奥多尔先生」
「身体的状况如何?听说你病倒了。」
「身体完全没有任何状况喔,只是因为潘丽宝会担心,所以才待在这个地方的。」
一面回答,一面若无其事的阖上笔记。
「其实就算现在立刻起床也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毕竟机会难得,稍微偷懒一下也没有关系吧」
恶作剧般的,小小的吐了舌头。
「菈琪旭变成流氓了」
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开心似的点了点头。
「棉花糖她们状况怎么样了?有乖乖听话吗?」
「真的是非常的有活力呢」
加重语调的回答了。
「捣乱捣累了,现在正和潘丽宝睡午觉。......如果睡着的话,那三个家伙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菈琪旭发出了「噗」的声音。
「怎么了?」
「那三个家伙,呢」
「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总觉得有种大姐姐给在哄骗小孩的感觉,感觉有点不爽。
「——话又说回来」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有事情想要问一下。小苹果她们看起来,差不多是两、三岁......对吧?」
「耶?」
「能站能走路,会说一点话,还很能吃。」
然后还有,会跑、会突击、会擒抱、会敲人、会拉人,还会咬人。
「再怎么看,也不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在我们把那两个孩子带出森林前,又到底是如何生存的?」
「嗯......说的也是。我、我想想......」
菈琪旭思考了一下。
「以其他种族的基准来看的话,确实差不多两岁左右。但我们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多就跟那两个孩子一样大喔」
「啥?」
「你有听说过,妖精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对吧?我们的存在,起源于幼儿的灵魂,所以一出生,便会拥有孩童的外貌,而每个人之间,又会存在一些差异。而相较起来,在刚出生的妖精之中,那两个孩子反而算是比较小的。」
「咦?」
虽然很想喊出「那算什么啊!」,却也同时想着「原来如此」。既然不是从母亲肚子里跑出来的,自然也不需要从零开始成长。
但胸口中,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只不过是某个东西,在模仿生命的存在。光是存在在这世上就是在亵渎生命——而她们那自虐式的思考方式,原来如此,好像也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那么,妳们的档案上写的十四岁是...」
资料上的年龄,一般是从出生的日期算起的。那么,对刚出生就像三岁一样的她们来说,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七岁了吧?不过缇亚忒资料上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差不多是十八岁了吗?
浮游大陆群上有着各式各样的种族,当然,各自间的寿命也有着相当的差异。好比既存在寿命长达三百年的贵翼种(bennu),也存在只能走过数个年头的鼠象种(allreo)。因此,就算把不同种族间身心的成长速度拿来作比较,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即使如此,属于无征种的各族间,在成长速度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异。而根据某个学者作的研究,过去在地面上有过盛世的、传说中的人类种,似乎也是如此。
所以,十八岁的黄金妖精,和十八岁的堕鬼种,即使体型相近也不奇怪,不过......」
「那个、事情是这样的:照妮戈兰小姐.... ..也就是负责照顾我们的那位食人鬼,的说法,妖精在进入青春期之前,成长好像会比较缓慢。而差不多到了我这个年纪,好像便会成长到和其他无征种差不多... ...」
「嗯,原来如此」
总算理解之后,能够安心了。
虽然,对于他们那约十四、十五岁的体格,还是抱有一些疑问,但这部分,就先不要追究这么多吧。
不晓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费奥多尔的想法,菈琪旭露出了寂寞的笑容:
「虽然,还想要变得更像大——」
——突然,菈琪旭的肩膀用力的抖了一下。
然后像被电到般,如同要呕吐般将嘴捂了起来。
「唔......咳......」
「菈琪旭,怎么了!?」
紧张的赶紧支撑住那感觉像要从床上跌落的、少女那小小的身体。
「没......问题...的......」菈琪旭用着不断中断的声音说着「请......不用担心......」
「完全没有说服力啊!」
如同吼叫般的讲完话后,马上把手伸到她的额头作确认。
「没有发烧......脉搏也...一切正常......」
「就...就说,没有问题了」
「这哪里像没问题了!」
前阵子与缇亚忒以剑相交时,理解了她们身上的一件性质般的事:她们,莫名其妙的擅长忍耐。
所以,总是会隐藏住自己身、心的痛苦,总而言之就是要逞强。
因此,完全说不了谎,。就算骗的了自己,也没有足以说服其他人的演技,更别谈是身为骗子的堕鬼种的费奥多尔,而这一幕,看在他眼中格外心痛。
…...感觉只过了小吸几口气的时间。
「真的不用担心吗?」
菈琪旭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脸色也稍微好了一点。
就这样低着头,用头发把眼睛遮住的状态下,菈琪旭说: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这是妖精特有的、像是发作一样的东西。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也不会因此而失去性命。」
感觉不像是,坦白所有的事实。
即使如此,至少在她的话语中,感觉不到有在说谎。


5.缇亚忒

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正怒火中烧。
稍微松懈一下,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

抱着必死的觉悟,走向战场的那天。
那时的缇亚忒,完全没有要活着回去的念头。当时的她原本打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勇往直前,作为一名妖精兵战到最后一刻。
只要用妖精兵的一条生命,护翼军就能换来关于〈沉重停滞的第十一之兽〉(croyance)的情报。那是毁灭世界的〈十七种的兽〉的其中一种,没有人知道真面目的怪物。不死、不灭,将接触到的一切给侵蚀、同化,受到的冲击又会转换为用于侵蚀的能量......原本是想要成为,找出对抗这样不讲理的块状物方法,的线索的。
如果能够因此而迎来有意义的死,对于无法达到目标的我来说,是否也能产生一点像样的价值呢?当时满脑子都在思考着这样的事情。
但那家伙...
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后,缇亚忒并没有死去。
而时至半个月后的今日,也是如此。

——我一定会,彻底的阻挠妳们!

作为护翼军的士兵进行训练、准备三个月之后的作战行动、费尽千辛万苦试着让食堂的午餐变得好吃一点、试着上街买些甜的东西来吃,在一如往常的日子中,总是会想起那个时候——那个家伙的事。
明明比起缇亚忒这些妖精兵们,都还要弱上许多;明明就非常理解,自己的日常是建立在妖精兵们的牺牲上的。
即便如此,却仍然无法接受缇亚忒要牺牲生命的这件事情。
拒绝接受,然后挡在面前,用张仿佛因胜利而自满的表情笑着。
然后......对,明明就没有被说服,也还没有接受,回过神来,就已经活下来了。
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
出身为不诚实种族的少年,长处就只有欺骗和逃跑。
对美食非常了解;虽然有不错的战斗能力,但也仅止于此;明明对其他人都毕恭毕敬,对缇亚忒却总是毫不客气;说不定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却又总是无视人家的心情和觉悟。也不是不觉得那不顾一切的身影有这么一点点帅气,可是那样的不顾一切,却又是为了要阻挠我们。
缇亚忒一开始考虑起他的事来,就会有各种混乱的情感涌上心头,完全无法整理好内心的思绪。所以她,决定将对他的感情,塞入这四个字中。
那家伙,是个令人火大的家伙。
所以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最讨厌那个家伙了。





「怎么了吗?」
听到一股傻里傻气的声音后,回过了神来。
看了看四周——好像也不用这么麻烦,自己的所在位置非常明显—第五师团的总团长室。
眼前的是一位有着茶色鳞片且身着军服的、有些矮胖的兽人——披甲人——一等武官。因为眼睛上方有着下垂的眼皮,总是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啊,没、没事。」
「睡眠不足?」
「这样不行喔!」不知为何,可蓉自满的挺起了胸膛:「身为一位士兵,健康管理也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喔!」
感觉这孩子总是看起来很有精神呢。老实说,我觉得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当然,总是看起来很有精神、和总是很有精神,这两件事,绝对不是同一件事。在两者之间,有着不可忽略的差异存在。
「不过,这样说的话,世界上不需要做健康管理的职业几乎不存在就是了。」
一等武官一边搔着额头的鳞片,一边讲着没什么意义的事。
「不好意思,演变成这种每天都得找你的情况。虽然知道你大概有很多事情要忙,但是又一直有感觉不能拜托其他人的意外发生。」
「不会,不成问题,不过.. ....」
对于不能拜托其他人这句话,有一点在意。
「将在座各位请来此处不为别的,有稍微特殊的任务须请各位参与。暂时脱离费奥多尔・杰斯曼的指挥,并进入这次特别成立的队伍。」
「咦... ...啊,是的,我了解了。」
缇亚忒点了点头,
「活动范围将会暂时性的限定于这支队伍中,和其他队伍的接触,也会受到相当的限制吧。」
「怎么这样——」
「可蓉,别这样。......一等武官,真不好意思。」
当只有自己与可蓉两人被叫来此处时,就已经猜想,大概是为了这类的事,所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因此,并没有特别感到惊讶。
是这样啊。果然,有一阵子会见不到那家伙了。
并没有特别感到遗憾还是寂寞之类的。我是这样想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感觉到不开心...不,要是承认这一点的话,果然会很不甘心,就当作心中想的是「真是清爽多了」或是「哈哈哈你看看你」之类的吧。嗯,就这样做吧。
「但是,不会有问题吗?我们既是无征种、又是妖精、还是相当兵喔。先不管那个笨......费奥多尔四等武官,在其他的指挥官之下,还不能确定我们是否能够发挥作为士兵的作用......不过老实说,其实我没什么信心」
归类为无征种的种族,一般而言,特别是兽人而言,是被讨厌的。虽然在这个第五师团中受到大家善意的欢迎——虽然当事人也大多是属于和社会脱轨的类型——,不过,即使如此,会引来争端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毕竟,黄金妖精,可是秘密兵器。光是存在原则上就不对外公开,即使在护翼军中,知道的人也屈指可数。有着能因不安定的生命而能释放爆发性魔力的资质,要是满足一定条件的话,甚至能令自己产生大爆炸。因此,若是被同伴给发现真面目的话,大概会充满了恐惧与厌恶吧。理所当然的吧,怎么可能会有人,想和不知何时便会点火的炸弹为伍呢?
还有,我们是相当兵。当然,作为士兵的训练是没有少的,但能否赢得正规士兵们的信赖,又是另外一个问题。一个不注意,甚至可能拖累整个队伍不是吗——之类的。
「这一部分没有问题。是负责指挥的指名要你们的。」
「咦?」
「喔?」不知为何,可蓉很开心似的眨了眨眼。
「任务的内容——就是,那个啊。因为有可疑人士把将违法的兵器给带进入市内,所以要在被使用前将其回收。」
「呃」
因为不是很能理解,不自觉的发出了怪声。
思考了一下,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是宪兵科的工作,而不是我们的吧?」
「当然他们也有着手调查喔」一等武官点了头说「正透过其他的嫌疑追查中」
「那么,已经没有我们出场的机会了吧?」
「很可惜的,并不是这样。对于关键的兵器部分,宪兵们并出不了手。」
「......听不太懂」
带入不含法的兵器这种事,当然是违法的。而由宪兵负责取缔这种违反行为,又会产生什么问题吗?为何,要特地用朝着其他嫌疑进行调查的方式,来绕远路呢?
「秘密兵器」
可蓉交叉了双手。
「理解的真快呢,答案正确」
一等武官点了点头。
「......咦?不会光靠那些讯息就知道了什么吧?」
可蓉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合法的兵器这样的说法,是一种含蓄的表达方式。使用和持有都是被禁止的,也就是说,和一般在说的『违法』有些微妙的差异」
瞄了一下一位武官的脸。虽然因为被甲人覆盖着鳞片,所以表情很不明显,但没有插嘴,就代表目前为止都没有错。
可蓉接着讲下去:
「大概是,更加危险的某个东西,危险到,光是存在本身就不能被允许的程度。这样的话,也能说明为何宪兵不能轻易插手了......会找我们的理由也就一清二楚了」
——原来如此,我懂了。
光是存在本身就不能被人知道东西,确实不适合由宪兵科进行追查。他们的搜查显眼且规律,高效率的同时,却也相当受到限制。不该牵扯上不能被纪录的事件。
而这种时候,会是少人数的团体更加合适:最好是调度灵活,行动也不会绑手绑脚的、非正规士兵的队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大概就是是我们被召集到此处的原因。
这样说的话,就能理解了。
但不说的话,就什么也不懂。
(我,真的是很迟钝啊......)
好不容易,才把要叹的气给吞了回去。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子。明明读了很多东西,也学了思考的方式,却总是,无法看穿话的本质。
真是难看。
明明因为,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妖精兵......想成为帅气的大人,而不断努力至今,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果然,前辈那令人憧憬的背影,还是太过遥远了吗?
别说追上了,就连年纪较小的可蓉、潘丽宝、菈琪旭们,都好像早已追过了我一大段距离。
一思考这种问题,就会想起半个月前,费奥多尔那张自以为是的笑脸。
(......哼)
越想越火大,还是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好了。

「嘎啷嘎啷」,从走廊传来了好像是什么东西在转动的声响。声音不断的接近,然后停在了门前。发出了敲门声后,接着是一股松懈的声音:「把客人带过来了」。
那个声音,缇亚忒也有一点印象。好像叫纳克斯・谢尔杰尔上等兵来着?有着难以捉摸性格的鹰翼种(falcon)青年。
「请进」
一等武官点过头后,门打开了。
嘎啷嘎啷的声响进入了房中。
「......咦?」
「......喔?」
缇亚忒和可蓉都张大了眼。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想必已舟车劳顿,还让你特地前来,真是不好意思。」
一等武官在烟灰缸熄灭了烟,一副很熟的样子打了招呼。
声音的真面目,是纳克斯上等兵推着的一台轮椅。
而一等武官打招呼的对象,是坐在轮椅上的一位女性。
有着一头,如同被太阳褪去颜色的干草般的、浅金色的头发。
而那瞳孔,则与那褪色的金发带有相同的色彩。从那仿佛禁不起触摸的纤细肢体中,透露出了一股虚幻的氛围。
女性举起了一只纤细的手,并小小的左右挥动:
「嗨—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大叔。差不多,也快两年了吧?」
用明亮的笑容和声音说着。
「缇亚忒和可蓉也是,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光是能够和你们见上一面,就算得忍受摇晃的飞行船,这趟旅程也值回了票价。」
「啊... ...啊啊......」
「啊?」
「艾瑟雅......前辈?」
「是的是的,大家的艾瑟雅・麦杰・瓦尔卡利斯喔? 」
那位女性,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的笑容。
艾瑟雅・麦杰・瓦尔卡利斯。是目前存活的妖精兵中最为年长的,妖精兵的老前辈。曾因在战斗中过度使用魔力而弄坏了身体,而在五年前的艾尔皮斯事变过后,就再也无法战斗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学识渊博,而且聪明还朝着坏心眼的方向特化了,总是找些理由捉弄着后辈们。在缇亚忒眼中,就是这样一位令人困扰的前辈。
现在的她,应该是在半引退的立场上,偶尔读点书,然后照顾着那群小妖精——才对的。
「一、一等武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
「不是啊,不是才刚说完吗?担任指挥的人指名要找你们。她就是那个人。」
「指挥?」
鹦鹉学话般的问了,
「指挥。」
深深的点了头。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自我介绍也不用了吧?这次的问题已全权委托给她了,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她现在也拥有相当于二等武官的权限。你们三个,之后请听从艾瑟雅的指示。」
在还没完全复活的大脑的小角落,发出了对于「三个人?」这部分的疑问。不过...
「啊,果然我也算在内吗?」
「看来你也被算在内呢,纳克斯・谢尔杰尔。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在这位艾瑟雅小姐的名单中也有你的名字」
「哦~」
鹰翼种的视线落在了艾瑟雅身上。
「那眼神不只是美艳,还相当的锐利。能够在一群强者之间被看上,令我感到无比光荣,......不过,」
顶着一副绘制般的肤浅笑脸,提了问题,却完全无法从那口中感受到一丝诚意:
「可以冒昧的问一下,到底透过什么途径才会看上我呢?」
「嗯—在这个地方说也没有问题吗?」
「有需要挑场合的理由吗?」
「说的是呢。大致上就是『奥尔兰多漏水的水桶』」
纳克斯维持着原本轻浮微笑的表情,就这样僵硬了起来。
「『丁恩・帕克的王子殿下与忧郁之窗』,也知道对吧?」
「不~~~~!?」
突然间动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超级懂了!为什么会选我和想要我做什么都打从心底完全理解了!所以不要啊,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哎呀—,这么通情达理真是帮了大忙呀—」
而纳克斯则是一脸苍白。相对的艾瑟雅这边,则是一脸开心的呵呵笑着。
「嗯......」一等武官转了转圆圆的眼睛,「刚才那个,水桶还是什么的话题,好像很有趣,能不能告诉我啊?」
「就是啊,在四年前、奥尔兰多商会的决算时唔...」
「不~~~~~~~!!」
惊慌失措的纳克斯用手捂住了艾瑟雅的嘴。
「不重要的事!是不重要的事!比起这个来讨论之后的事吧一等武官,我们手牵着手,朝向那光辉灿烂的未来之类的!」
「唔——」
「嗯.. .虽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就不管了...」
一等武官叼起烟、点火,并深吸一口、吐出,
「做副业也该节制一点,太过显眼的话小心你的头啊。」
「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泪流满面的大喊着。
艾瑟雅发出了喵哈哈哈哈的笑声,一等武官则是一边说着「真是的」,一边摇着头。
「............唉」
缇亚忒完全无法理解,这一连串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知道的,就只有自己和可蓉和纳克斯上等兵,将会进到艾瑟雅前辈的指挥之下做些什么......之类的。
偷瞄了可蓉一眼,发现她正哇哈哈哈开心的笑着。因为总是很开朗,不是很清楚是不是在理解状况之后才笑得这么开心。
「缇亚忒的表情很僵硬呢,怎么了?」
「唉」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缇亚忒的困惑,只知道艾瑟亚露出了微笑。即便是日常中露出的笑容,又和可蓉的笑脸具有不同的意义。那是为了掩饰内心、面具般的笑容。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缇亚忒很不擅长面对这位前辈。虽然知道这位前辈并不是个坏人,也能理解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后辈们着想。该说是没办法对她敞开心房呢,还是其实对方也拒绝着这件事呢,总之就是这样的印象。
但,即使如此。
「两位小姐,来一下来一下。」
看见招手后,缇亚忒和可蓉都凑了过去。
又被招了手,接着蹲了下来。
艾瑟雅伸出了双手,抱住了两人。
「——虽然,自己也觉得有点太晚了」如同自言自语吧,有些颤抖的声音「看到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真的,很开心...... 」
「嗯」
和可蓉对了视线,然后各自伸出一只手,一起回抱了艾瑟雅。
「前辈、才是。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哪哈哈......最近,好像也只剩这个优点了。」
「有精神是最重要的
「说的是呢,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紧紧抱住的,是自己、艾瑟雅、还是可蓉的手呢?
果然我,很不擅长,面对这个前辈呢——缇亚忒又开始思考起这种事情。
真的是很狡猾。总是喜欢捉弄人、又不露出真实的自己,却又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讲出真心话。要是想起自己有多么被重视的话,我不就逞不了强了吗?就这样回到,能够撒娇的那个时候。
鼻子突然发出声音,好像是不小心停止呼吸太久了。





四人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
「虽然可能有点匆忙,但现在就要直接开始任务了。快没时间了,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被布下了眼线。」
继续前进。
原来如此,被这样一说,好像也理所当然。
「嗯...和菈琪旭们打声招呼也不行吗?」
「虽然很抱歉,但是,不行。」
「姆唔」
虽然可蓉好像很不服的交叉起了双手,却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再怎么说,艾瑟雅也是最想要和那两人见面的人,总不可能,在这样的她的面前无理取闹。
「那至少,能不能让我们回房拿衣服呢?」
「驳回。需要的用品到现场就会发放了,不用担心。」
「啊—是这样吗」
纳克斯像颗泄了气的皮球。
照艾瑟雅的说法,我们将径直前往港湾区域,并离开这座38号岛——并以此为伪装,潜伏在莱尔市中。作为本不该存在于此地的战力,在避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开始任务......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不能在这里轻举妄动了。
相当合理,也因此,不得不听话了。

「从一等武官哪里听说了吗?棉花糖和苹果的事。」
所以缇亚忒也不会一直去钻牛角尖。
「啊—…...」
艾瑟雅感觉有些寂寞的低下了头,
「是前阵子加入的那些孩子们的事对吧?虽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说声『我出门了』,我也想要去见个一面,不过...」
「是非常嚣张的孩子们喔」
「喵哈」虽然依旧带着寂寞的氛围,却是用张明亮的笑脸:「有种『没想到偏偏是你来讲这种话』的感觉呢」
唔...虽然有一点点火大,却无法反驳。
「缇亚忒太会碎碎念了,所以才总是被躲开」
「因、因为,如果没有人去骂的话,就很多事情都学不到了啊!菈琪旭太温柔了潘丽宝又总是教些奇怪的东西然后可蓉又会跟着玩在一起!」
「当然啊,游玩可是孩子们的工作呢!」
「不要被小孩子们给牵着走啊!也学着让自己可靠一点好吗!」
可蓉发出了「哇哈哈哈—」的笑声蒙混过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名字还真是过分呢,是谁取的啊?」
对于这项质问,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要是告诉他,除了费奥多尔以外,全场一致通过的话,这个人肯定会坏心眼的哈哈大笑。
「对了,玛莎也做梦了。」
一听到这一句话,直到刚才都还露出的微笑,瞬间又冻结了。
玛莎,这是在妖精仓库中,一位小小后辈的名字,十二岁。
当然,这里提到的「梦」,指的并不是普通的梦。一旦体验过,就绝对会察觉出来的、异常又特别的梦。这是还有依恋的死者的灵魂实体化之后产生的黄金妖精,和那个灵魂曾经拥有的记忆与思念开始有了连结的证明。
那既是,幼体开始蜕变为成体的信息,也同时是,身为一位妖精兵开始拥有资格上战场的信息。具体而言,做了这场「梦」的妖精的身体,可以透过在11号浮游岛进行调整,而获得成为成体妖精的资格。
「那阿尔米塔呢?」
缇亚忒提问。
这也是在妖精仓库里后辈的名字。虽然和刚刚提到的玛莎差不多同一个世代,不过是在约一年前作「梦」的。
「就我所知的话,还很健康喔,拿到的药也都还有用。」
「只是」,然后,艾瑟雅又露出了无力的笑容:
「药效正渐渐地减弱中,而且,接下来玛莎也会需要同一种药,虽然现在还没有问题,但总有一天会不够用的」
「之前那位大人......叫将官来着?说了什么?」
「好像还是一样,每天都在争论。讲好听点是维持现状,讲难听点是没有进展。果然,少了大贤者的这个洞很大呢。」
果然,是这样吗。
缇亚忒默默在内心叹了口气,既知道这不是光靠时间就能解决的问题,也理解光是等待情况也只会更加恶化,所以不会灰心丧气也不会陷入绝望。
只是,能感觉到的只有焦躁感。时间不能解决问题,能解决问题的,只有我们自己。要是能够证明,即使是现在,妖精也拥有作为兵器的存在价值的话,那些孩子们的未来,也会被承认的吧,所以——
可蓉用了低沉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你可不能着急喔,上个月的事......虽然不知道其他两人怎么想的,但我可还没有原谅」
「嗯,我知道,也能理解」
可蓉只有在认真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所以,头也不回的,用平淡的语气,回答了。

年幼的黄金妖精,会从作「梦」的那一天起,开始越来越接近大人。
可是——妖精其实是一种不安定的存在。只因过去曾经是孩童的灵魂,便模仿孩童的姿态而诞生的自然现象(也许,妖精之中只有女性存在的原因也是这个吧)。既然是以孩童为大前提存在的话,自然就无法变成大人。
所以,从作了「梦」的那一天起,妖精就陷入了矛盾之中,而这个矛盾,将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杀死妖精。当只能是孩子的东西不再是孩子时,那它就什么也不是。
但其实,原本这规则是存在漏洞的。
成体妖精,指的是为了成为兵器,而接受了调整后的妖精。调整的内容,好像包含为了避免因事故而失控的基础的魔力抑制,或者是,为了延长使用年限而对体质动了手脚之类。
经过这道程序之后,曾是幼儿的妖精们,即使进了青春期后,也能够维持住自我。
然后,当然的,
如果没有经过这道程序的话,妖精们是没有办法活到迎来青春期的那一天的。

「正因为前辈们持续的打倒着〈第六之兽〉,护翼军才会认同前辈们是必要的,
而打倒了威......〈最初之兽〉后,我们这一世代也得以存在,
但是,〈第六〉和〈最初〉都已经不会再攻上浮游大陆了。阿尔米塔想要继续活下去的话,就必须出现新的敌人,还有妖精兵能够派上用场的证据。」
如同不让任何人听到般,缇亚忒小声地说着。
「如果是珂朵莉前辈的话......一定能够做些什么吧。」
又强、又帅气,而那背影总是这么耀眼。
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又或者是自己能像她一样的话,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的。一定能把挡在妖精仓库前的所有灾难,给一扫而空的。
但是,事情却不是这样。
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没能成为珂朵莉・诺塔・瑟尼欧里斯,即便是为了接近那道背影而做的挣扎,最终也失败了。

——妳只不过,是想把妳那尊敬的前辈的名字,用在戏剧化的自杀演出罢了。

不晓得是哪里的谁,在哪一天讲过的话。
那个大概,就是正确答案。因为没办法靠自己找出答案,所以才想要模仿最喜欢的前辈的标准答案。他就这样看破了我的偷吃步。
明明就什么也不知道、明明就什么都不晓得,
我却被这种家伙给看穿了,既可耻又不甘心,所以,
「果然我,最讨厌那个家伙了。」
如同讲给自己听一般,又再次,讲了这句话。




第二章
『每一个今天,都将通往明天』
- bottle of elpis -


1.特殊任务

视线很窄。
要是不转动脖子的话,就无法确认周围的情况。
虽然确实曾说过这个面具「好像很有趣」,但实际戴上之后,才知道这东西真的很不方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选了重视外型的面具,眼睛和鼻子的洞都太小了。看不清楚外面的东西,呼出的气又会卡在鼻尖,真的是十分吃力。
「这个东西不能脱掉对吧」
那是连接尼兹大灶路和贝尔霍克钩螺丝大街的一条小路。如同呻吟般的,询问了走在隔壁的纳克斯。
「毕竟是乔装的一部分,就忍耐一下吧。能够把脸遮住,走在大街上也不会特别醒目,对于秘密任务而言是再适合不过了。」
只能用不清不楚的声音讲着话,他大概也很不舒服吧。
「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享受祭典的机会可没有这么多,至少抱着要玩个痛快的心情会比较轻松唷」
「要是能够这么乐观的话,现在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稍微动了动身体,把歪掉的外套的肩膀给弄正。这件外套穿起来也相当不方便,为了要改变外观上的体格,故意穿了不合身的尺寸,导致浑身不自在。此外,因为外套很厚,所以穿起来又重又热。
远处,钟琴时钟敲响着黄昏的到来。
在奉谢祭期间,莱尔市的街灯,将会替换、发出带有淡紫色的光芒。这种颜色似乎象征着生死间的缝隙。实际上,这副仿佛融入夕阳色彩的光景,漂着一股不属于任何世界的氛围。
产生了一种,进到了童话世界般的错觉。
与路上的行人,无数次的擦身而过。每个人都戴着白色的面具和朴素的外套,连彼此间的种族都不知道。

「——呐,缇亚忒」
纳克斯无精打采的搭了话。
「什么事?」
缇亚忒将视线移到脚上并回话。
「艾瑟雅是,那个,现在几岁啊?」
「......因为比我们还要大四岁,应该是十九岁吧」
「十九...十九啊.... ..」
板着副微妙的表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很意外吧?还以为会更年长,之类的?」
「嗯—,差不多就是那样吧。就算听到数字,也确实没有什么实感。」
感觉,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缇亚忒自己也不太能接受,和她之间的人生经验的差距,就只有仅仅的四年。
「因为在各方面都相当的达观,就算多提出几点,那股不协调的感觉还是不会消失喔」
「我不是指那个」纳克斯搔了搔脸颊:「不觉得那个人,有股未亡人的色气吗?」
噗!
在那面具之下,口水喷的一塌糊涂。
「未、未亡!?」
「啊—,真是不好意思,这不是该在对方家人面前讲的事对吧」
「啊、不是,我指的不是那个」
怎么办,不知为何有种很合理的感觉。在这几年,从艾瑟雅・麦杰・瓦尔卡利斯身上感受到的、不可思议的威严,确实,该怎么说,如果是有特殊的原因的话就很合理了。就变得合理了。
花了点时间呼吸才平稳了下来。
「谢尔杰尔先生——」
「叫我纳克斯就就好了,可爱的女孩子是有特权的」
如同要打断我的话一般,说了这样的话。
「这就免了,反正你对每个人都讲一样的话对吧?」
「就结果而言,这个世界上实在是找不到几个不可爱的女孩子。」
好好好,随你说。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了不起的说词也说不定,但作为一名听众,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也没有陪他认真的必要。
——虽然有一瞬间,想起了那位对所有的”女儿”都付出了同等的爱的父亲的事,但那终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谢尔杰尔先生,知道黄金妖精的事对吧?」
「啊......是啊。对,没错,大致上的事情有告诉我了。」
感觉有些暧昧的回答。
对于黄金妖精的存在和运用状况,即使在护翼军之中,也只有一部分的人知道。而参加了这次的作战,纳克斯・谢尔杰尔也成为了这一部分的人之一。
虽然觉得,把他卷入有点可怜。这种令人忧郁的话题,能不知道的话,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那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种族之中,就只有女性。别说未亡人了,结婚和恋爱基本上,也是没有缘份的话题。」
「基本上,呢」
不知道究竟是接受还是吐槽,有点暧昧的回覆。
「只要有例外的存在,那种东西就不再是必然。既然不是必然,就不用太在意那种东西。」
「感觉这说法有点极端」
缇亚忒带着半分无言,半分佩服的语气回答。
「如果想要追求缇亚忒姐的话,可要再多加点油喔,毕竟,你的对手可是某个相当难缠的故人喔。」
「......该不会,真的是未亡人?」
「是吗?我不清楚耶。」
说完便抖了抖肩。





窄长的房间。
门是往外推的类型。
正面有一张大窗户。虽然是金属制的百叶门,但有着生锈的痕迹,大概并不是那么兼顾。房间内有三张上了年纪的床,还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穷酸的并排着。在这整体而言古色古香的空间中,只有床上的床单和花瓶中的花,一闪一闪的发出全新的光芒。
这里是市区内的旅馆。
作为这次任务的据点而分配到的一间房间。虽然不能说是上好的房间,但这里没有一个人对这点提出抱怨。

「我回来了—」
「喔!欢迎回来!」
缇亚忒进了房间后,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了可蓉,然后把面具和外套脱在床上。
「采买任务达成,平安归来!」
「嗯,欢迎回来!」
「街上并没有出现奇怪的动静。虽然这样说,在这个时期,街上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诡异就是。」
听完纳克斯的报告,也同意的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这间房间的防谍真的没问题吗?」
坐在床上的艾瑟雅向纳克斯提出了疑问。
「在师团位于市内的隐藏据点之中,也算是比较值得信赖的一间喔。楼上、楼下隔音都不错,走廊是一直线,窗外视野也十分辽阔。」
纳克斯耸了耸肩并回答。
如同跟着那句话一般,缇亚忒对地板、天花板还有门窗做了确认。确实如此,从外面很难偷听到里面的谈话。
「除了耍蠢,在窗边说话然后被读唇语之外,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地方」
啊,原来如此,这种小地方也得要注意才行。
缇亚忒一面暗自佩服,一面拉起了窗帘。
「纳克斯好像知道很多事呢,就像情报局一样。」
可蓉也一面确认弹簧的硬度,一面感到佩服。
「情报局,是吗...」身为当事人的纳克斯感觉有点难以启齿:「说的也是,该说是在某个层面上有点像呢,还是只知道知道的事呢,该怎么说呢......」
「你那四处搜集情报的能力,真的是相当的高明呢。特别是上个月在我们的仓库里挖挖掘资料的手段,真的十分出色喔!」
「. .....虽然我不记得我有用这么容易露出马脚的方法」
「所以就说十分出色了。只不过是太不凑巧,刚好在这边有所防备的时间点跑来罢了。」
「从一开始就放了长线,做好钓鱼准备的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倒是,钓起了本来没打算钓起的鱼,这边反而吓出了些冷汗。」
「就当作是在安慰我吧」
两人重复着难以理解的对话。
瞄向正歪着头的缇亚忒,纳克斯小声的叹了口气。
「总而言之,这里就是那样的房间。可以开始讨论了吧,我们究竟该做些什么呢?」
「啊—说的也是,不能太过悠闲呢。」
讲完话,艾瑟雅便摆正姿势,并清了清喉咙。
而缇亚忒也跟着挺起了背。
「有问题的话等等再一起说,我先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现在,在这个莱尔市之中,至少有三只〈兽〉被带了进来。」

……………………。

「什么?」
很普通的,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讲起〈兽〉的话,指的当然就是〈十七种的兽〉吧。将遭遇的任何东西带入死亡与毁灭的结末,不讲理的破坏之化身。过去曾给地表带来灭亡,直到现在也支配着地上世界。但它们原则上是无法侵犯空中的,因此,直到现在,浮游大陆群才能够直到现在依然健在。
并不是能够轻易操纵的对象。
至少,不该是能够塞进公事包运送的东西。
「稍微看了一下纪录,好像有人利用〈第十一之兽〉干了什么好事对吧?然后,巨大的飞行船和将近半个港湾地区也跟着一起被带走了。」
「啊.... ..嗯,是的。」
缇亚忒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有人把〈第十一之兽〉带到岛......更准确一点,是带进了护翼军的飞行船之中并迅速撤离了。」
的确,正如他所说。而这件事,本来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第十一之兽〉,会将接触到的东西进行同化,并无止尽的成长。不论是用手拿、用锅子装还是用飞行船运送,那一切都会被〈第十一之兽〉给吞噬殆尽。
如果不给予冲击的话,侵蚀的速度就不会这么快。而这段时间也许只会移动一小段距离......光靠常识思考的话,顶多也就这样。
「还有一件事可不能忘了。五年前,那座——」指向的是窗外、39号浮游岛的所在位置「——岛,就是被艾尔皮斯商业国所带进的〈第十一之兽〉给吞没的。换句话说,当时就已经有能够从地上运到该处的技术存在了」
「啊」
是啊,是这样没错。
「这项技术,一般称之为『小瓶』。是在一种中空的特制玻璃珠中,塞入了〈第十一之兽〉的东西」
「玻......玻璃?可、可是,这样的话玻璃就会被......啊......」
注意到了。
缇亚忒眨了好几下眼睛,并歪了头:
「......咦,不是吧,怎么可能,这么单纯的方法?真的这样就可以了?」
「他们真的就这样子办到了。先不管他们怎么想到的,真的跑去尝试的艾尔皮斯的技术人员们真的好可怕呢—」
光是可怕,就足以形容吗?
那是绝对不能去发现、绝对不能去思考、不能付诸尝试的事。从出场到收尾的是禁忌的大游行。
「玻璃怎么了吗?」
发出吱吱吱吱的声响,将头转向感觉还没听懂的可蓉那边。
「......你知道,玻璃的制作方法吗?」
「呃—」可蓉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思考「把沙子融化然后凝固」
虽然省略了不少步骤,但大致上是正确的。缇亚忒点了点头。
「那么,有什么是〈第十一之兽〉侵蚀不了的吗?」
「我想想......石头和砂子......哦!」
可蓉睁大了双眼。
「就是这样」
缇亚忒点了点头。
「那个黑水晶妖怪呢,应该是无法同化单纯用砂子制成的玻璃的,理论上。所以,只要能塞一小片进瓶子里的话,就能够安全的携带。」
只要先这样,等到需要使用时,再打破就可以了。
不过,也需要注意打破的方法。如果是用脚踩治疗的方法的话,自己也逃不了。想解决这个问题,没错,只要用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就可以了。如同上个月的那个事件中,身份不明的某人所做的一样。
「就这样,能够轻易的攻陷一整座浮游岛的兵器,就大功告成了。」
「喔喔喔喔—」
可蓉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实际上,到底是如何从能够吸收一切冲击的那东西身上,取得一小块碎片的问题还没解决。然后艾尔皮斯那些努力的家伙,就想办法跨过了这个难关。」
艾瑟雅露出苦涩的表情,并耸了耸肩。
「然后,『小瓶』总共制造了九个。」
「总数也知道啊」
「虽然是从收押的资料中得知的,可信度倒是蛮高的。」
九个。不知道是该庆幸只有九个,还是,还是要为这个数量感到恐惧,真是个令人困扰的数字。
「其中一个,在五年前、39号岛上打破了;另外一个则是上个月,在这座岛上。而剩下的其中两个,则是由第一师团秘密回收了。」
「喔喔—」
「然后,持有剩下的其中三个的持有人的行踪,现在也在掌握之中。」
如同轻抚天空般,艾瑟雅将手指向了窗外。
「不过,想要回收也没有这么简单。
首先,『小瓶』的存在尚未公诸于世。要是那种东西还存在于这天空之上的事为世人所知,就等同于承认了艾尔皮斯事变尚未终结。再加上,要是被大量的人从正面硬干的话,目标可能会狗急跳墙,直接打破『小瓶』也说不定。」
「嗯」缇亚忒点了头。
「所以,只由能够共享秘密的少数精英来展开行动。针对敌方的漏洞,并确保对我方有利」
「那个...」
缇亚忒畏畏缩缩的举起手,寻求着发言权:
「该不会......这个任务,其实非常危险非常困难,而且很重要?」
「所以我不是这样说的吗」
艾瑟雅一脸平静的回答。
「啊,不过,有一个材料也许可以让你们放松一点」
会是什么呢?缇亚忒抱有了一丝期待。
「本来一个就能使一座浮游岛坠落的最终兵器,现在就聚集了三个在这里。就算全部都被打破了,也只会有38号浮游岛牺牲掉。原本可能会牺牲三座,现在却只会牺牲一座,这样的话,对浮游大陆群整体而言,不也算是个好消息吗?」
艾瑟雅一边啪啪啪的拍着手,一边喵哈哈哈哈的大笑。
「......我说那个啊,缇亚忒,」
「什么事」
「这个,也就是,在叫我们绝对不准失败的意思对吧?」
「请不要问我那种事。」
缇亚忒一边按着太阳穴抑制头疼,一边呻吟般的回答。


2.翻倒的玩具箱

缇亚忒和可蓉不见了。
似乎是临时有任务,突然,就离开了这座岛。
虽然不知道详细的任务是什么,反正又是是很麻烦的东西吧。
不知道是平安无事,还是又白痴的搞什么自爆特攻之类的东西......这么老实在担心的我也有点令人火大。
所以,要是太快就把事情搞定然后回来的话,我一定会在心中暗自飙骂。
就这样子,又过了几天。





这一天,妖精小屋的房门开了个小缝。
而费奥多尔也没对这一点抱有疑问,抓住了把手并打开了门。而映入眼帘的,当然还是散落一地的玩具和书本,就这样眺望着一如既往的小房间。
好像哪里不对劲。
早已熟悉的这间房间,却好像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稍微眯了一下眼,再观察一次周围。打开的书本、倒塌的积木、跌倒的球形人(ball man)玩偶。没有东西不见,可是......
......人不见了。
缇亚忒和可蓉不再这个地方是有理由的,因为特殊任务之类的关系,前几天就离开这栋宿舍了。不晓得任务的内容是什么,虽然会担心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但应该没问题吧。再怎么说,那两个人也不是外行人。如果对手是〈兽〉的话各方面都会很危险,但除此之外的状况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希望如此。
而菈琪旭和潘丽宝现在不再这个地方,是因为现在是共同训练的时间吧。以相当兵的身分待在这个第五师团的她们,自然也有参加士兵基础训练的义务,所以这里没有出现她们的踪影,也并没有什么不自然的。
问题是,剩下的两个人。
苹果,还有棉花糖。
「————该不会!?」
费奥多尔发现了眼前的窗帘正随风飘逸,慌张地冲到了窗边。从三楼高的位置往下看,什么也没看到,再看看四周,也没有出现。姑且是,可以安心了。
这样的话,有问题的,就是门了。
回过头来,确认房间的出入口。有个中型的木箱,就倒在门的一旁。原本应该是拿来装衣服的、位于房间的角落,如果只是因为房间太过凌乱也不足以构成理由。
那么,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身高不够的小孩,为了要能够转动门把,而移来了这边当作楼梯......之类的可能性。
「是那两个小家伙!?」
关上窗户,锁起门,并飞奔而出。
我太小看,小孩子的好奇心和行动力了。根本就没有,只把他们给留在房里,她们就会乖乖的待在房内的保证。
然后,这里是军用设施,理所当然的,这个地方并不适合小孩玩耍。先不谈管理森严的兵器一类,但是这边有一堆粗鲁的士兵晃来晃去,如果有无征种的小孩混到里面去的话,会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那两个人到底会跑到哪去呢。
一边跑在走廊上一边思考。屋顶上的话感觉不太对,虽然说妖精并不害怕死亡,但小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样的。而在这两项前提的相乘之下,苹果和棉花糖两个小鬼,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度,大概远超乎费奥多尔的想像。
脑子里出现了不祥的预感。甩动头将想像一扫而空。
停下了脚步。在中庭那边,有一点吵闹。
在那个方向,有着训练格斗技用的训练场。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哈啊啊啊啊」
「........................唉」
一阵头痛和晕眩向费奥多尔袭来,差点就当场倒在地上,最后靠着扶在墙上才勉强支撑住。
现在,好像正好是休息时间。约有20名左右不同种族的士兵,分散的靠在墙上休息。
在训练场的小角落,可以看见波特利克就站在那儿。
他是有着小山般巨大身躯的狼征种(lycanthrope),原本,就是光是站着便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的存在,但现在费奥多尔看往那个方向的理由,并不是这个。
在波特利克的脖子附近,就黏着一颗苹果。
而他的肩膀附近,也黏着一块棉花糖。
摇啊、摇的,波特利克微微地晃动了身躯。而被左右摇晃的两人,也开心的呵呵笑着。
「哦!是你啊四等武官,才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波特利克注意到了这边,并抬起了头来。费奥多尔这才回过神来。
「波特利克先生,真是麻烦您了。」
将快滑落的眼镜归位后,急忙的跑向前去。
「在做什么啊,苹果、棉花糖!两个人都给我下来!」
就算讲话也不理我。只有头转向这边,然后「不要!」的嘟起了嘴。
「我说你们两个啊!」
「哈哈哈!无须挂心。」
然后波特利克便放松了严肃的表情,开心的笑了:
「这两个孩子似乎很中意我的毛的触感呢,若真如此,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对我们一族来说,毛色能够受到称赞,可是至高于上的荣耀呢。」
善意的谎言——好像不是。
「......是这样子吗?」
「莫非——您不晓得吗?狼征种作为一个非常注重毛发的种族,应该算是小有名气才是。」
不是啊虽然好像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我以为那终究也只是外观的话题,其实并不是这么喜欢被其他人触摸的。
「可是这是无征种的孩子喔,没有关系吗?」
「哪有什么关系,疼爱小孩子这件事可是不分种族的真理喔,如果是四等武官的话,也不会因为被我们一族的孩子们亲近而感到不舒服对吧?」
狼征种的,小孩子。
一瞬间,脑袋就被想像力给支配了。如同胎毛般柔软的毛发、宝石般的大眼睛,大力地摇着尾巴然后朝上看着我。然后,抚弄下巴的话便会很舒服般的眯起眼来。不错。嗯,真不错。
「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吧」
幸好,隐藏内心的动摇这件事还算擅长。就这样维持着表情不动,冷淡地做了回答。
视线往训练场扫了过去,原本朝向此处的好几道视线,都很明显地转了过去。
「果然,想受到所有人的欢迎还是有点困难。」
「是呢,虽然说通告也已经下来了,说无征种的孩子将会在此处受到保护。」
当然,这件事费奥多尔也有所耳闻。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军事基地并不是孩子的游乐场这件事。不管是因为感情因素,还是因为单纯会被干扰到,都很难想像,此处多数的战士都会欢迎这两个孩子们的存在。
「这很明显的,是我们的问题,这里就老实的带——痛!?」
苹果的手,就这样卖力地扯着费奥多尔的头发。
「好好好痛,还不快给我放开,掉了掉了皮要掉了!」
「姆-」
苹果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肥多尔、头发、不舒服」
「啥!?」
「波特利、头发、舒服」
波特利克发出了「哈、哈、哈」的豪爽笑声。原来是这样啊毛皮被称赞就这么高兴啊。总觉得很不爽所以我可以现在就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吗?

走在走廊中。
不知道是不是玩累了满足了,苹果和棉花糖正睡着香甜的觉。
「——我曾经,是所属于第三师团的」
就这样单手抱着棉花糖,波特利克开始说了起来。
「如您所知,该处师团基本的任务,就是对7号浮游岛的——帝国进行监视与威压。为了避免发生可疑的事件,而威胁着居住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民。」
费奥多尔不晓得,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事。
总而言之,一边背上的苹果乔正,一边附和着「那真的是很重要的任务呢」。
「但是,每年都会接到一、两个和帝国无关的奇怪任务」
「是喔」
「将从周围的浮游岛运进的『货物』,在运送到其他浮游岛的准备完成之前进行保管,货物每次都是用钢铁制的箱子装着,只有一部分的军官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是喔」
「不过,我曾有过一次机会能够偷窥箱子里的秘密」
「是喔」
「是无征种的孩子」
「......是......」因为没有放在心上而自然作出的回答,途中便停了下来「等、等......咦?」
「因为实在是缺乏生气,最初还误以为是尸体,但事情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有食物便会塞入口中,搭上话的话也会有些微的反应。不过最后也没能得知,她究竟看不看的到这边。」
「那是...」
「『黄金之子』,当时的上司是这样称呼的,而关于他们的存在也被下了封口令。」
封口令,这是当然的吧。
黄金之子虽然是相当简便的叫法,但波特利克口中提到的「货物」,毫无疑问的,应该就是黄金妖精了。
就费奥多尔所知,即便是在护翼军之中,也只有极其一部份的人知道黄金妖精的存在。虽然能够产生超乎寻常庞大的魔力,但也难以控制,一旦失控便会引起大爆炸。这大爆炸的规模与威力,就连那令人畏惧的〈第六之兽〉也能燃烧殆尽。
而装在钢铁笼子之中,也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吧。在怎么思考也顶多只是求个心安,但如果被问到令自己安心这件事是否必要的话却也无言以对。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人们便难以放下警戒之心。
「——明明就被下了封口令,就这样子告诉我好吗?」
「不太好呢。」
泰然自若地讲出了惊人的事实。
「所以,这件事就拜托你保密了,好吗?」
那算、什么。
自顾自的就开始讲了起来,最后还说那种话。
「这种事情哪能告诉别人。要是讲出去的话,不只是你,连我也会遭殃。」
波特利克爽快的哈、哈、哈的笑了出来。
「......我可以理解任务的沉重。在那里头,是不能存在善恶的居别的。更别提,身为一介小小士兵的我,是不被允许擅自判断是非对错的。所以执行那个任务的当下,我没能为这群『黄金之子』帮上一点忙,就只是遵循着任务,最后将笼子运上了飞行船。但是我,就连为这件事感到后悔、愧疚都是不被允许的......不过」
一边讲话,一边搔着脸上的伤痕。就这样被棉花糖紧紧抓着,手臂也不太好动。
「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和现在的这边这几位小女孩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个老兵在谈论著,不知为何想起的一些往事。」
「说的也是呢」
是否应该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呢?费奥多尔老实的点了点头。
波特利克上等兵,完全不知道苹果和棉花糖的事。他不能知道,而且说不定,不知道的话对他也比较好。
就算对这两个孩子做了些什么,也绝对,无法湮灭过去曾对不知名的孩子见死不救的事实。因为,就连背负不能存在的罪名这件事,对于一介士兵而言也是不被允许的。
到了妖精小屋之前,停下了脚步。
「你们两个,差不多也该下来了。」
轻轻地摇了摇背。
「呜呜—」,背上沉睡中的小生物发出了小小的抗议声。





「菈琪旭的情况,还没好转吗?」
现在正在消化早上的训练途中。一边跑在砂石路上,一边问向潘丽宝。
「因为体温升高,所以刚才送进医务室了」
「又升高了? ......该不会,其实生的是重病之类的吧?」
「根据医生的判断,好像并没有那么严重。诊断出的结果表示,只是单纯过度的使用魔力,时间到了就自然会好了。」
「魔力......她?」
就费奥多尔所知,在这半个月间,菈琪旭应该没有特别去使用魔力来做过什么事才对。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她可是瑟尼欧里斯的适合者」
瑟尼欧里斯。
即便是在她们黄金妖精使用的遗迹兵装(dug weapons)之中,也拥有着特别突出性能的一把武器。
曾经由媞亚忒口中的「美丽又帅气的珂朵莉前辈」使用,而现在则由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继承下的,最终兵器。
「透过那把剑所能发挥出的魔力,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般,有着悬殊的差距。就算使用的负担在不知不觉中累积在体内,也不会感到意外。」
「真是郁闷的话题呢。」
「说的也是呢。」
话题中断了。
沙、沙、沙,剩下的,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不知道媞亚忒现在有没有好好地在干活呢?」
「嗯......」
潘丽宝思考了一下。
「不用担心这么多啦,虽然是那副德性,但是两位其实都是十分优秀的。基本上,一般的任务的话不太会出什么包的。」
姑且也还算是她们的上司,当然知道她们十分优秀。然后,必须加上「基本上」这个词的事实也是。
两个人都十分老实、认真,平日的训练都有好好累积起来,也有魔力作为杀手锏。但是还是存在着缺乏实战经验的缺点,到了紧要关头,是否能够随机应变也令人担忧。
不害怕死亡——因为这项黄金妖精的特质(自称)的缘故,而轻易舍弃自己性命的疑虑,在脑中怎样也挥之不去。如果我也能跟去的话,至少能够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吧。不过,既然已经去了遥远的天空之下,说什么也都太迟了。
「担心吗?」
「我可不希望因为她们干了些蠢事,然后影响到对我的评价。」
就先果断回答吧。
「原来如此,堕鬼族擅长说谎的传闻似乎是真的。」
仿佛理解了什么般,讲了那种话。
这个不晓得怎么得出的结论,令我有些无法释怀。

正在当苹果和棉花糖的对手。
因为是用玩具剑挥过来,所以我也用玩具剑打回去。就这样子,展开激烈的敲敲打打,然后看准时机让剑被击飞,然后认输。就这样倒在地上,然后喊着「我~输~啦~」。那两个孩子便呵呵呵的笑了。 「........................比起剑的话,明明就是我比较厉害」。
对于在角落抱着膝盖的潘丽宝,就当作没看到吧。

「呼......今天也好累啊......」
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了床上。
真的是身心俱疲,再也站不起来了。想要闭起眼睛,就这样全身黏糊糊的陷入沉睡之中。
「看起来还真是憔悴呢,不是已经习惯照顾小孩子了吗?」
感觉正在被嘲讽——或者该说,也许对方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有些上火,便用了稍微强硬的语气回答:
「如果是照顾小孩子的话,确实是有经验,但我还没有照顾过猛兽的经验。」
「那个年纪的孩子的话,应该每个都像是猛兽一样吧。」
「唔」
用那种讲法的话,实在很难回嘴。
毕竟费奥多尔有应付过的小孩子,就只有当年比自己小三岁的未婚妻而已。因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七年前,当时自己也才十岁,而那个女孩子则是七岁。虽然她也的确是孩子,但和苹果与棉花糖比起来,确实是比较年长了一些。
真的是相当添麻烦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关系,而有些卑躬屈膝——啊不对,过于谦虚,所以,对于能够敞开心胸的对象,便会尽情的撒娇。而必须陪着她耍任性的那些日子,真的是非常的累人,然后......不过,当然,也过得十分的快乐。
「就先不管这件事了。」
在枕头上方转动头部,将视线正对谈话的对象。
「潘丽宝,为什么你会在我的的房间?」
「跟在你后头进来的啊」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恶作剧般的回答了「我想也是」后,便擅自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觉得,有时候也该两个人来好好谈谈。热烈的讨论些无聊的事情,不也像是朋友间在做的事吗?」
「谁和谁是朋友啊?」
「哎呀,怎么这么冷淡,这原本可是你提出来的。」
「那算什么啊......」
我不记得,我有讲过那种话......
不对,真的是这样吗?实在没什么自信,说不定真的讲过那种话。
「怎么啦,还想说怎么过了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提过,原来是忘了吗?」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头有点痛,脑袋瓜里好像有什么要出来了。
「好像是,要坠毁浮游大陆群来着?」
像子弹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想起来了,那一天、那个晚上的事。字面般的,像是被妖精给迷惑般暧昧的记忆,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那时候,费奥多尔得了感冒、意识不清。在这段现实与梦境混杂在一块的时间中,确实与这位少女,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
「哪......」
「想知道我了解到哪里的话,和上次的回答一样喔。也不过就是你不断在调查护翼军的内部资料,还有,你自己供出的「想要获得作为杀手锏的黄金妖精」的程度罢了。 」
到底说了些什么啊,那一天的我!
就算想要骂他,也没有方法可以把声音传到过去。
「什......」
「如果想要问我有什么企图的话,就跟我以前的回答一样。我只是,想要更了解有关你的事。究竟,该视为危险人物看待呢,还是当作亲爱的有人对待呢,或者是两边都是呢。像现在这样模糊的关系,我个人是不太讨厌啦。」
「............」
虽然嘴巴想要动,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很能理解,潘丽宝在讲什么。
就算能够读懂字面上的意思,也无法搞清楚对方的想法。
对于这个对话是否成立,或者能否使其成立,都没什么自信。
「呼姆」
经过了一段时间后,潘丽宝从鼻子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虽然就这样子对看感觉也不错,但好像不太适合朋友这种关系。那么,要来做些什么呢......」
陷入了数秒的思考,突然一脸想到什么的表情。
「对了,虽然我也知道你很累,但能够陪我一下吗?」
潘丽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走向房门。
「陪你,要干嘛」
「现在要睡觉还太早了,不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吗?」

从发出了库卡~库卡~声音的苹果旁,借来了两把玩具剑。
就这样收起脚步声,到了宿舍的背后,较为宽广的地方。
「一次定生死,先把自己的剑碰到对方身体的人获胜。」
「请问......你这突然是在干啥?」
费奥多尔一边看了看四周,一边提问了。虽然现在还看不见人影,但也不能保证等等不会有人来。
「私斗是被严格禁止的,而这种时间也不会允许我们进行模拟战斗吧。」
「才不是这么夸张的东西,这只不过是两个人和乐融融的、拿着玩具玩玩罢了。如果真提出申请的话,才会被笑话吧。」
一边说着,一边递给我其中一支剑。
「彼此间,都有很多想知道的事。但麻烦的是,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告诉对方.....如此一来,用这样的方法感觉也不错吧。」
潘丽宝改变了姿势。
从头顶到脚尖连成了一直线,正好配合着重心。双手持剑,且身体如同波浪般微微晃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起真家伙要来的轻上许多,动作有一点僵硬,但可以很明显看出,那是只有认真练过剑的人才摆得出的架式。
「如果你赢的话,就要请你告诉我我所想知道的事。相对的,我赢的话,我就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吧。这样的条件如何?」
「原来如此」
费奥多尔将手中的剑的刀刃部分——是用棉固定做成的——用手指头轻轻按压,并在脑筋中思索着刚刚提出的条件。
「比起在这里互瞪,稍微积极了点呢。不过这个条件,对于擅长用剑的妳来说不会太有利吗?你赢的话,我就回......」
突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耶?你赢的话你回答,我赢的话我回答?」
「是啊。」
「没搞错吗?这样的话,是赢的人吃亏喔。」
「这样想的话,就老实的认输不就得了,很简单的。」
「我是说这样就不算——」
「不是早说了吗?」
如同要打断费奥多尔的抗议般,潘丽宝露出了微笑。每次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她总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们只不过是在开心的玩游戏。如果这么在意小细节的话,会很无聊喔。」
「......什么歪理啊。」
思考了一下,费奥多尔也摆起了架势。
对于剑术的部分,还算是有学过。虽然不能说是擅长,但至少足以做到隐藏实力的部分,首先就用这个来试探一下吧。注意不要取胜或败北、将挑起这场胜负......还是游戏? ......的她的目的给找出来。
「我知道了。这场游戏也算我一个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
没有开始的信号。
也不需要。
利用如同滑行般的步法接近的潘丽宝,不知何时已将举起的剑向下挥砍。动作就像是从教科书上复制贴上一般,相当标准的、正确的剑。
也正因如此,很容易应付。
只要如同教科书般、标准的接下即可。
「绷」,两把剑交错、发出了感觉没什么劲的声音。
「呼姆」
就这样无视潘丽宝那像是想通了什么的点头,费奥多尔把剑翻了过来。这也是,如同教科书般的动作。优雅而正确的反击技。少女以剑柄为轴心,将剑身回转了半圈,并用刀背挡住了费奥多尔的挥击。
「你还挺行的嘛。」
「呵」
不由自主的从鼻子发了笑。看来潘丽宝好像不太擅长说谎和讲好听话之类的。称赞的话就只是嘴上说说,但交错的剑却很老实的表达着她心中「还不够」的想法。
那么,就稍微在深入一点吧。
从费奥多尔的心中,好像起了些玩心之类的想法。就任凭这股冲动,把剑——柄上手握的位置,稍微错开了一些。
「什......」
潘丽宝的表情中掺杂着困惑。
警戒心使身体反射性的将重心往后退。而因为重心约错开了一半,理所当然的,潘丽宝的平衡稍微的被破坏了。
此时,又对依旧相交的两把剑,施加了一点力。
费奥多尔的体型绝对不算大只,体重也没有多重。但潘丽宝的体型更加的小只,体重当然也不用说。然后,她似乎没有用上魔力,臂力也差不多,单纯的互相推挤的话,是费奥多尔比较有利。
而一点也不坚硬的玩具剑,也随着扭曲而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原来如此。」
潘丽宝小小嘟囔了几声,便自己放松使自己失去平衡,而费奥多尔的身体也随之往前飞去。挥出了比起挥动更像是滑动的轨迹,然后潘丽宝的剑就这样直奔胸口。
来这招吗。
实在没有开玩笑的余裕了。如果只用单手接招的话有点危险——我是如此判断的。就这样抓住了自己剑的刀身,正面接了下来。
「哦」
如果手上握住的是真家伙的话,当然,握住刀身便会切到手指。如果这场战斗是作为真实剑斗的模拟战的话,这是就算立刻被判定败北也无法有任何怨言的战术。
但现在进行的,只不过是一场用玩具剑进行的玩耍罢了。
然后,玩具剑并没有开锋。所以,不论握住任何地方,也都是很合理的。
此外,这场比赛胜利的条件,是「让自己的剑碰到对方的人获胜」。那么,即使是碰触自己的剑,也不会和败北有所关联吧。
「呼」
一面呼气,一面沉住身子。将收回的剑稍微挥了几下,牵制住潘丽宝的攻势,并同时将手放在背后,隐藏住手指的动作。
「哦」
好像很感兴趣般,潘丽宝的眼睛看向了那只手。乘着这个空隙挥出了剑,却只差一步就被躲开了,只成功的让少女的前发微微的飘到。
潘丽宝的眼睛仿佛很开心的摇晃着,好像在说「真危险真危险」。
费奥多尔再次理解了一件事:这家伙很难缠。
虽然早在事前就知道了,但潘丽宝的反射神经和灵活度,都远远的高于自己。然后,对于利用谎言来战斗的费奥多尔而言,这几乎是最难应付类型的对手......就算费奥多尔再怎么搞小动作,要是全都被看透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知道是哪一边开始的,两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慢慢的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
「要投降吗?」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汗流浃背了,潘丽宝一边搓着自己的浏海一边问了过来。
「开玩笑。妳才是,差不多也快不行了吧?」
「你那才是不好笑的笑话吧。」
哈、哈、哈。感觉有点像是在戏剧中的笑法。
「不管是使尽全力,还是令对手用上全力,感觉都很不错呢。这么有意义的时间,我才不想用这么无聊的方法落幕呢。」
「你这以取乐为生的家伙」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但实在是不太想混在其中。
费奥多尔突然曲膝、微微压低重心,将左手握住的刀身藏在背后,右手则是手指分开并伸向前方。
「......虽然很有创意,但这是什么架势?」
「谁知道呢。一定是那个啦,隐居于边境浮游岛的深山中的传说中的剑豪,偷偷的开发出来的秘剑中的秘剑,之类的东西。」
试着随便掰了点屁话。
「哦~那我可真是期待呢。」
不对吧那只是我乱掰的。
「但是,如果我不用相称的秘剑来挑战的话就太失礼了。」
不是啊那个我说......
无视了费奥多尔那充满着黑人问号的内心,潘丽宝用两手握住了剑柄。将剑刃正对前方,并将剑高举了起来。
…...那算、什么?
费奥多尔的问号又增加了一个。
在潘丽宝的架势中,到处都是空档。
因为太过无防备的高举起了剑,只要瞄准身体的话就足够了。因为身体的重心也和剑一起抬高了,要是瞄准脚的话也会轻易的就这样失去平衡吧。不管怎么看,都是外行人的架势。
「感觉有点不太稳耶,真的是秘剑吗?」
「哼哼哼,不要这么小看它这可是一旦挥出,便必定能击倒对手的、秘剑中的秘剑!」
费奥多尔咪起了眼睛。
虽然是莫名其妙的话,但在那之中,感受不到谎言特有的混浊感。也就是说,虽然怎样也看不出来,但其中确实藏有着她口中所说的威胁。
「那还真是...可怕呢。」
费奥多尔一边低声说着,又更加的压低了重心。
虽然不晓得到底是怎样的剑,光从架势来判断的话,是从上方攻来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吧。然后,毕竟武器是哪个样子,应该也没有多少速度和威力吧。事先了解到这个地步的话,至少不会这么难应付吧。
「吓啊啊啊啊!」
感觉有点白痴的吼声,然后,潘丽宝跳了起来。
那个动作,完全看不出来是高手的姿势。
重心不稳、全身空档,速度也没多快,也就是说,不管是单纯躲开,还是要进行追击,都不是难事。
那算、什么。
六成警戒,四成无言。费奥多尔就用这样的心境,眺望着袭击者的身姿,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中心摇晃着,身体也被挥动的手臂给牵动。就因为在这种状态跳起,姿势也完全错乱了。
如果自己避开了这个突击的话,他肯定会摔倒,然后,说不定因为会因为停不下来,而在地上转好几圈。但是费奥多尔的背后,长满了充满细枝的树丛,掉进去的话就会受重伤......也许不会这么严重,但说不定会全身都是擦伤和割伤,所以. .....
「那算、什么啊!」
别无选择。
几乎是反射性的,身体便做出了动作。
费奥多尔丢开了自己的剑、伸出了双手。就这样滑入了少女的剑的内侧,如同抱进怀里般的接了下来。
顶不太住。
光靠不怎么靠力量吃饭的堕鬼族的腕力,实在是撑不住飞扑而来的少女的体重。如同滑倒一般,费奥多尔的背摔在了地面之上。
「分出胜负、了」
匡!头上发出了被小力敲击的声响。
而跨在费奥多尔身上的少女,发出了「呼姆」的胜利宣言。

「那样子也行......?」
「只有对温柔到极点的对手才能使出的招式。现在,眼前就有一个就算再用一次,也会再成功一次的对手喔。」
「那算什么啊。我眼前不就只有一个人吗?」
「当然啊,这么温柔的人可不是到处都有的。」
实在不能接受的费奥多尔,就这样倒在地上闹别扭。
「第一次的时候,应该不是事前就预谋好的吧?只是快要掉进沼泽里,对手就擅自垫在我的下面了。虽然是后来才得知的是,不过那男的其实是个超级高手,根本不可能被年纪还小的我给打中,对吧?」
啊—好的好的是这样吗。
对于卑鄙的突袭过来这件事并没有要责备的打算。
不对,不如说,那原本该是属于堕鬼族的本领。对于明明该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却还是中计这件事感到懊悔,而且丢脸。
「而且,真是场开心的对决呢。」
一边开心的说着,一边滚到了费奥多尔身旁。
「......衣服,会脏掉喔」
「别在意,反正平常就这个样子了。」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讲着那种话,然后高举其单手来,仿佛要抓住星星般的姿势。
「其中一个胜负是诡辩对决,我还算是挺了解你的事喔。」
「在讲啥呢?」
「第一手,是中规中矩的正统剑技,隐藏住自己习惯的手法,去试探对手,或者该说是想找出对手的目的和本质」
「............」
「不过,大概是觉得很麻烦吧。感觉是掌握了一定程度,便改变了风格,以虚击实。」
「............」
「乍看之下,似乎是典型的邪门歪道,但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虽然看起来是由虚的假动作交织而成,实际上却是完全的正统派。因为了解自身的疲弱,因此,一决胜负的时候总会采取正面突破。虽然走了段相当崎岖的道路,但最后选择的手段却相当的老实。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边观察一边进攻,所以最后一步有点松懈了。这比起慎重,不如说是——」
「我知道啦!我已经知道妳有看得多透彻了,所以不要再说下去了! 」
发出了一阵哀嚎。
完全就如潘丽宝所说,连一丝逞强的余地也没有。不论是费奥多尔有自觉的部分,还是没有自觉的部分。
「哎呀,决斗真是个好东西呢。比起千言万语,都还要更能让彼此间互相了解。」
「希望妳能考虑一下单方面被了解一方的心情。」
发出了无力的呻吟。
「不论如何综上所述,败者在已经在战斗中透露出了各式各样的讯息,因此,身为胜者的我来回答问题才公平对吧。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一场比赛。
有不能说的事,还有想知道的事。也就是说这本该是费奥多尔期望中的发展才对,但...
「......实在是很难释怀啊......」
「那就变强后再来挑战吧。因为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你,所以要趁早啊。」
「不能接受啊......」
朝着天空呻吟。
「......妳们是,护翼军的,秘密兵器」
「是啊」
「将与生命力有着相反概念的魔力,利用缺乏生命力这种理由,而能够产生远强大与其他种族的魔力」
「没错」
「那么,我要开始问了。你们为何要对护翼军尽忠呢?明明就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志不是吗?」
「嗯,真不愧是你,能提出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突然,感觉身旁躺着的气息动了动身体。
「直到五年前、珂朵莉前辈们的世代为止,要是不这样做的话浮游大陆群就会毁灭......曾经是。要是放着不管,〈第六之兽〉便会乘风而来,而当时除了我们,并没有其他有效的武器。因此,到达空中的〈第六之兽〉只得由我们快速的去消灭。」
「......那也...... 」
除了黄金妖精以外的兵器对于〈第六之兽〉并不管用,说到底还不是是因为对抗〈兽〉所用的武器开发和持有都是由护翼军独占。利用守护这项名义来遮蔽人们的双眼。利用使他们远离战场,来夺去战斗的能力。
而过去艾尔皮斯商业国所得出的结论,便是否定这个作法。而这同时,也曾是曾身为费奥多尔义兄的艾尔皮斯国防军军团长的主张。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艾尔皮斯,还有义兄,都用错方法了。
所以,便被外界冠以最恶之名毁灭了。
但是,费奥多尔并不认为国家的结论和义兄的主张哪里有错。人们被过度守护了、太过娇纵了。最后,也失去了被守护的价值。而这些想法,我至今还是认同的。
而过度保护的犯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女,还有她的同胞们。
这样一想,又令人五味杂陈。
「直到五年前,是现在不是这样的意思?」
「没错。自从〈第六之兽〉不再登陆,作为兵器的我们曾失去过存在价值。护翼军中有好几位大人,开始主张起,趁着这个机会摆脱这种麻烦的东西。或者该说,有着这样主张的才是多数派。」
「这样的话——」
「如果离开护翼军的话,我们就会被卖给艾尔皮斯的商人。」
「——咦?」
第一次听说。
「你知道的吧?说到底我们是危险物品,目前为止都是因为还有用处才维持住的。但即使失去了用途,也不可能会放我们自由。将全员处分掉,才是为了浮游大陆群着想的最佳选择。
但此时,有着带了大批财富的商人出现。只说了,如果不需要的话就让给我吧,然后护翼军的高层们也接受了这个提案。」
「那个商人是?」
「姓名不清楚。好像是想要买下我们,然后塞进大型兵器中作为动力源使用,像是可燃垃圾一般的使用方法真的是相当合理。」
潘丽宝接着发出了「哈、哈、哈」的笑声。
「然后,艾尔皮斯事变便发生了。」
「——懂了」
原来是、这样啊。
费奥多尔,当然也知道这件事。而且,比起一般人知道的都还要多。
艾尔皮斯商业国,是一个商业国家,因此,商人们有着强大的发言权。然后,好几个拥有发言权的商人扭曲了义兄的「使浮游大陆群的全员回想起来自〈兽〉的威胁」计划。本来不该出现的伤亡出现了,意图将这份对都市居民们的「威胁」,转变为出于自己之手的「胁迫」。
「虽然不晓得当初艾尔皮斯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兵器,但对于袭击科里纳蒂路切的灾厄而言并不管用。」
对。
虽然费奥多尔并不清楚商人们准备了些什么。只知道虽然很强力,只听说是遭遇了预料之外的〈兽〉,然后就被破坏了。
「而最后成功将之击退的,便是妖精的前辈们......还有,当时已经成为妖精兵的缇亚忒,还有刚当上的菈琪旭。」
「... ...是五年前的是对吧?」
「媞亚忒十岁,而菈琪旭九岁时的事,那两个人稍微有点早熟。」
无言以对。
「因为这个事件,我们才再次取回了,为了以防万一,而用来对付〈兽〉的地位。然后,只要这个地位还存在,便能继续待在在护翼军中.... ..就是这样。」
「那...」口中的口水越来越少「并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我是在问,你们为何要对护翼军尽忠,而不是怎么继续待在护翼军里头的。」
「嗯?啊啊,好像是这样。真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了。」
潘丽宝又很自然地继续讲了下去。
「妖精是幼童的灵魂,即使是模拟而产生的肉体,也终究是模拟小孩子的肉体,一旦开始成长、不再是小孩子之后,肉体也不再安定。如果以刚才提到的缇亚忒为例子,肉体寿命的十年早就到了。
但是在护翼军手中,掌握着能够使崩坏延后的技术,而接受了这项技术过后的妖精,便能稍微再活久一点、稍微得更接近大人一点。然后,只有在小孩与大人之间、这段仅有的一段时间,才能作为成体妖精兵走向战场,所以」
「那个......是」连话都讲不好了「非得要定期接受处理的意思?」
「不需要,那个只要一次就够了。虽然有进行过两次的前辈存在,但并不是必要的。」
「这样的话,已经成为成体妖精的你们靠自己也能活下去吧。只要逃走就好了。就算只靠自己的力量,也能悄悄地活在某个地方才对,这样不就好了?」
「......哈哈」
费奥多尔的手有股温暖的触感。
「你也是有说不好谎的时候呢」
「什么」
「你这不是连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讲的话吗?我会怎么回答、用什么理由来反驳你的意见,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
潘丽宝用手指,轻轻地握住了费奥多尔的手指。
「我们大家,都最喜欢我们的家族了。如同前辈们为我们做过的一样,我们也为给后辈一个家,并且守护她们。而为了这个目的,我们便必须要在护翼军中展示身为兵器的自己,因为有必要,所以我们这样做。」
被握住的手指,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比起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么好找的。

那是,义兄讲过的话。
义兄讲着那样的话、找到了比自己生命还要更重要的东西,然后也真的为了它而舍弃了性命。

——缇亚忒现在还是想成为像前辈一样的人。

那个是,过去用来评论缇亚忒的话语。
拼着性命、追随着前辈的背影,然后还真的打算要舍弃性命。
想要变得像前辈一样。难道这句话,也包含着想要为后辈们开拓未来的意思吗?为了在68号浮游岛上的妹妹们,为了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仅仅拥有脆弱的生命的家族们?
费奥多尔把这女孩这样的觉悟,给评论成戏剧化的自杀。她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接受这项批评的呢?

「我......」
「那么,好像有点说过头了。」
那份温度离开了指尖,潘丽宝接着起了身。
「我差不多也要回去了,你要怎么做?」
「......我什么都还没有说,真实身份,还有目的。」
「这也没办法,谁叫刚才的比赛是我赢了。多话是胜者的特权,沉默则是败者的义务。你也知道被剑砍到的人还口沫横飞的讲一堆话也奇怪对吧?」
我倒觉得你那个理论比较奇怪。
「不用操心,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也许你是个危险人物也说不定,但却也同时是我重要的朋友。」
讲完这句话,潘丽宝便离去了。
向着那个背影,费奥多尔发出了声音。
「浮游大陆群,实在是太大了。」
潘丽宝停下了脚步。
「总数量破百的浮游岛,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数量,居民的意见才会彼此分歧。忘记自己一直被守护着的那些家伙,完全不晓得为了守护自己究竟要付出多少牺牲,就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着。」
再吸一口气:
「所以我想要,对浮游岛实行间苗。」
「我应该讲过,说话是胜者的特权。」
「我想要坠毁浮游大陆群里大部分的浮游岛,而为了这个目的,我想要借用你们的力量。」
「......果然,还是在思考着扭曲的事呢。」
潘丽宝无言以对般地叹了一口气。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如果想要回覆的话,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又开始走了起来。
费奥多尔就这样躺在地上,听着小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眼前的是,多到会想让眼睛闭上、满天的星星。
「............」
深呼吸、又吐了一口气。
仿佛大脑整个麻痹般、奇妙的感觉。明明还有许多该思考的事,脑子却不怎么灵光。
「我也......回去吧。」
缓慢地起了身子。
正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地方时,突然发现,脚边还有两把玩具剑。
虽然作的还算是挺结实的,但还是不足以撑过刚才的一番战斗。两把剑都,在正中间的地方,折断了。
「......啊」
脑子中浮现的,是苹果那张嚎啕大哭的脸。


3.特务小组

自从调查开始之后,已经过了大约三天。





阴暗的场所。
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正屏住气息。
到处都是灰尘,一个不注意便会打喷嚏。
感觉黏稠的不安都快从喉咙里跑出来了。就这样和唾液一起挤回了胃里去,并将意识集中于墙壁的缝隙上。
稍微深呼吸的话,胸部和背部便会挤压到前后的墙,而这个状况也令我有些难受。在我小的时候,曾经被关在衣橱之中出不来,然后吓得号啕大哭。自从一次之后,就对这种特别狭窄的空间有些障碍。
(......要是发育再好一点的话,就麻烦了)
对于想要成为大人的我来说,这个发育迟缓的身体一直是我的烦恼,但就只有这个瞬间,感谢一下这个袖珍的身体吧。

「来这里的路上没有被任何人给发现吧?」
在这间微暗的房间内,有着六个人影。
每个人都披着掩饰身形的大衣,并戴着面具隐藏面容。虽然在这个正值祭典的时期并不怎么稀奇......却也同时,对于不怀好意的人们而言,是隐藏自己身份最方便的小道具。
「这个交易的重要性,可不是平常干的那些所能相提并论的。」
感觉像是五人集团的首领——从声音和体型判断,应该是个男的——用着感觉有股怒气的声音,讲着那种话。
「......那可是这边的、台词。」

而仅以一人与这五人对峙的第六人,用着仿佛特意压低音量的沙哑声做了回应。光是从声音来看,年龄和性别都难以辨别。能够知道的......就只有身材娇小这件事,却难以判断是因为年纪,还是因为原本就是这样的种族所致。也就是说,什么也看不出来。
「明明是需要避人耳目的交易,还带了这么多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明智、吗?」
从没有起伏的声音之中,连感情也无法判断。
「正因为认真思考过,才会增加人头的数目啊,看来意见不同呢。」
男人这边的面具,夸张的甩动了头。
「意见不同啊...这还真是便利、的话、呢。」
而比较小的面具这边,则是维持原有的姿势,感觉有些无言以对的回了话。
「指定这么孤寂的岛屿,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涵、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也说不定没有。不论如何,这都和你没有关系。」
不晓得是不是从这番排挤般的说法感受到了什么,较小的面具稍微低下了头,
「也还没有问你,是想拿这个来做什么。」
「我觉得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是希望我告诉你,这是为了和平吗?」
「......那好吧。接下来就进入正题吧,那个呢?」
男人向背后的四人送出了暗号,然后一个人走了向前,并在脚边放下一个手提包。
「可以确认内容吗?」
手提包打开了,不过从缇亚忒的位置看不太到内容。
(那个是......一捆、文件......?)
因为有点太过专注于观察上,而导致集中力有些不足。
在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微微挺出了身子。因为指甲刮动了墙壁,而发出了微小的声音。
此时,较小的面具如同受到惊吓般颤抖了身体,并停下了动作。
(咦......)
「来吧,轮到你了。让我看看那个吧。」
「不」
较小的面具、退后了、半步。
「没想到就跟刚才说的、一样,看来这场交易、得要临时、中断了。」
「为何」
「若是彼此平安,择日、再会。」
讲完这番话后——较小的面具转过身子,开始跑了起来。拉起大衣的衣缘,冲向关上的窗户。
(什!?)
全员就这样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打开窗户后跳了出去。这里明明是三楼,却没听见半点落地声。
然后,只是稍微眨个眼,便已消失无踪。





「——果然演变成这样了呢,这还真是麻烦啊。」
艾瑟雅交叉双手。呻吟般的发着牢骚。
「那个小家伙,直觉和耳朵都很敏锐,总而言之好像就是很难抓。在其他的岛上,也好几次从谍报单位手中逃过了。」
缇亚忒大概也猜到是这样了。因为实际用这双眼看过所以很清楚,那个娇小的人影表现出的,并不是敏感还是细心之类的讲法就能解释的警戒心。那大概是,原本就很敏锐的人,还被接近强迫程度的胆小逼迫才能到达的境界之类的吧。
而且,光是看行动也十分的惊人。想要靠少人数来逮捕这件事,看来,也没有这么简单。
当然,如果使用大人数展开包围,也许会意外的轻松......不过,就是因为用不了这样的方法,我们现在才会在这里。整天想着不存在的东西也没什么帮助。
「发出了奇怪的沙哑声对吧?那好像是利用药,来短时间伤害喉咙之类的。做到那种地步,也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内心发出了「哇」的惊呼。
该怎么说呢,忍不住会去想,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吗?虽然,也许在那个世界中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说,剩下的那群家伙,就算不抓也没有问题吗?」
可蓉一边在椅子上摇来摇去,一般提问。
「那个只不过是客人。就算抓了起来,也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变成是在宣传自己的存在。」
艾瑟雅一脸无奈的皱起了眉头。
先不管还是小孩的时候,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充满了大人的氛围,实在不太适合这个动作。
「虽然他们确实是坏人,也会犹豫是否该放着不管,但我们的目的终究是确保『小瓶』,得尽量避免绕高风险的远路。」
「嗯...」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谢尔杰尔上等兵,关于他们的身份,调查的如何了?」
艾瑟雅转动了轮椅的方向,朝向了墙边的纳克斯。
「......一路跟到了住宿的地方,成功确认了长相,然后,我认得其中一个人的长相。曾是登记在旧艾尔皮斯中的商人,做着有些黑心的买卖,而剩下四个人,应该都是护卫吧」
「哦!真不愧是你,干的不错嘛。那么下一个埋伏地点,也要拜托你了喔。」
「......我说啊,艾瑟雅小姐」
纳克斯一边抓着头,一边做出了抗议。
「虽然叫我做的话,我当然会做,但我可是作为一名军人站在这个地方喔?老是叫我干些副业的工作,该怎么说呢...有点困扰喔?」
「别担心,不管怎样也不会在军中留下记录的,就放心的听我指示吧。」
「不是那个问题啦......不,虽然那个也会重要......」
「哈~」的没了力气。
缇亚忒不太清楚对话中纳克斯的『副业』指的是什么,感觉像是见多识广、擅长收集各种情报的样子。
不会是记者还是侦探之类的吧?如果是这样,感觉有一点帅气呢。不过纳克斯本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就不要说出来吧。
「真是辛苦你了」
在替所有人准备咖啡时,只有纳克斯的那份多放了一颗方糖。
「因为感觉你很累的样子,就特别给了你一点服务。」
「真是个好孩子呢。」
不知为何有股有点沉重感。
「如果是两年后的话,可以追求你吗?」
「我拒绝」
自己也不晓得原因的秒答了。





调查仍然一步一步的进行着。
艾瑟雅和纳克斯两人,虽然依旧毫无头绪,但仍不断手机着情报。结果,却发现在这个居民不断减少的寂寞的莱尔市中,聚集着数量惊人的非正规居民。
而其中大部分,都是些进行着违法兵器已及药物的开发与制造的家伙。

稍微动一下脑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本来要干这种事时,会有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空间的确保、动力的确保、噪音的处理,还有附近居民的视线。
而在这座莱尔市内,这一切的问题都有了解决方案。机械只要不断的运作,然后动力就会擅自的供给过来,而且原本就到处都是机械运作的声音,最后,这里的居民本来就很少了。
当然,这里有着可能再过几个月便会撞上39号浮游岛、整个都市都被〈第十一之兽〉给吞噬的问题存在,但换句话说,再过半年后,这些证据就会自己湮灭掉了。
综上所述,在这座莱尔市中,聚集了为数不少的、走在台面下的人。
然后,理所当然的,就算这种家伙再怎么增加,表面上依旧是十分的寂寞。

「......总觉得啊」
戴着一如既往的面具和大衣,走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
在那栋旅馆附近,找到了间不错的面包店,特别是夹有火腿和培根的三明治。但是店内没有什么点心类的东西,唯一有的,就只有卖小包装、不怎么甜的干式饼干。
好想吃菈琪旭作的甜甜圈。
也好想吃费奥多尔那时候吃的那个。说是泡过牛奶后就会变得超好吃的那个,我也想要尝试一次。
为什么啊,总有种已经很久没见面的感觉。
「棉花糖和苹果两个......有没有乖乖听话呢?」
脑里浮现出了小小后辈们的脸。
潘丽宝、菈琪旭和费奥多尔,依序回想了这三个人的脸,菈琪旭大概还在一个人努力着吧。那孩子虽然因为很温柔所以被孩子们亲近,但就是因为太温柔了,所以不擅长责备小孩。
「真想——」
真想见上一面啊。把差点讲出来的这句话给吞了回去。
妖精兵是不能讲丧气话的。
而且现在还在执行着重要的任务,不能够想东想西。
一边讲给自己听,一边从抱着的东西中取出小小的包装,将包在其中的干式饼干塞入面具下的口中。
咔,嘎吱嘎吱。
不甜,不好吃。


4.小小的家族

最近,听说组成莱尔市的机械们样子有点怪怪的。
到处的动作都变得越来越迟钝,甚至有一部分停止运转了。产生的影响,便是蒸气和电气之类能源的循环停滞,也产生了一些漏水或是规模不大的爆炸意外。
在这里,古老的机械在街道上随处可见。各种装置错综复杂的组合在一块,成为了一个如同生物般的巨大机械。没有人见过它的全貌,不过,正因为信赖这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断运作的机械,人们才能安心的居住在这条街上。
那也就是,和人们信赖着季节会移转、天空会下雨一般类似的想法。正因人们将这种不曾改变过的事物,在内心的某处当作是前提接受,才能构成自己的日常。
因为这座用了钢板和发条组合的这座太大的都市太快完成了,所以,没有人成功的掌握了这座都市的全貌。
但即使没人掌握住这座都市的全貌,这些机械也会奋发且勤勉的持续工作着。

而这项前提,似乎,正在崩坏着。
因为人口减少,导致负责整修的人员致命性的不足便是原因吧......这是市政厅的想法。
正因为有这些人住在这条街上,作为主体的这条街才能保持健康。相反的,要是这些人从这条街上失去了踪影,不只是接受他们整备的机械,而是整条街都会变得不健康。
而这件事,从以前便有所预期。不过,这几天的状况突然开始恶化了。虽然有传闻说是一群技巧高明的整备士一起消失了,但不知是真是假。而且,去证实是真是假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而市政厅展开了市内调查,并以阶段性的建筑物封锁作为方针。已经将多处列入高危险群的建筑物的动力切断,并全面禁止市民进入。

即使投入大量资金将都市机能暂时性的恢复,离去的市民也不会再回来了,那么,不久后又会恢复原状。
费奥多尔听完话后,认为这是适当的判断。
这条街道,不管怎么说都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然后,随着不久之后的、与39号岛的碰撞,也将使这座岛不复存在。为了避免迎来后者的终结,护翼军正如火如荼地调派战力中,但是状况并不乐观。
这条街,然后这个世界,正处于毁灭边缘。
而所有人,都无法逃避这项事实。





「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请求进入。」
「喔!」
获得许可之后才进入的总团长室中,已经有客人先来了。
乘着轮椅,一头微微褪色的金发、无征种的女人。
(......谁、啊?)
没有穿着军服,也不曾在第五军团中见过。
而有着这么沉着冷静的氛围的女性,也没有在街上遇过的记忆。
当费奥多尔思考着这种事时,视线对上了。
「您好」
柔和的微笑,以及随处可见的招呼。
「啊......」
费奥多尔这才回过神来,并调整了眼镜的位置。
「真是不好意思,原来已经有客人在了吗。请容我稍后再上缴报告书。」
「啊—没关系,等一下等一下。」
被甲人那没精神的声音从中打断了我。
「报告书是指之前的那个吧,整理从市政厅送来的陈情书。等等在一起处分就好,现在先放在桌子上吧。」
「......不是处分,而是请一等武官您做适当的处理。」
「那种东西哪有办法一个一个看得下去,叫我们做一张从港湾区域掉下去的垃圾列表喔?还命令我们降落到地面上,去解剖〈第十一之兽〉呢。」
那还真的是,谁要干啊。虽然不想干...
「但那些依然是正式的申请,不要只会讲那种话请给我好好的工作。」
「别这样嘛,我不喜欢这种正确的说法喔。..... .啊,先不说这些了。」
一等武官的小眼睛,在女性和费奥多尔之间摆荡。
「艾瑟雅,这个白皮肤的,就是刚才提到的色男。」
「啥」
「......哦哦—」
这位女性用有些吃惊的笑容,重新面向了费奥多尔。
「线条比想像中的,还要细一点的感觉呢。嗯...作为那些孩子们的兴趣感觉有点意外,又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呃、那个、什么?」
目不转睛、毫不客气的打量着我的外观。
被大概是年长女性的人这样子盯这看的经验,实在很少,更别说还是看起来很像是无征种的女性。心脏擅自的加速了跳动,实在难以冷静下来。
「那些孩子,们?」
从对话的方向来看,不难想像话中指的是谁。在这想像之上,感觉好像哪里有着微妙的误会。
「该不会,是缇亚忒上等兵她们的亲属吗?」
「没错,正确答案。」
......用着感觉有点像是小孩的表情和腔调做了回答。
「啊,这样的话,该不会其实你是...」
回忆着以前听过的、68号岛上居民的名字。好像有听过,那里有着像妖精们的姐姐一样的食人鬼,我记得好像叫做...
「妳就是......妮戈兰小姐?」

眼前的女性,豪迈的喷出了口水。
而身旁的一等武官,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看来我好像是搞错了。」
不需要等到对方回答我的问题,光看这场景就能得到答案了。
「不是啊哈哈哈哈......虽然某种层面上是觉得很光荣啦,但确实是搞错了。」
女性一边擦着眼角泛出的泪水,一边拍打着双手。
「不过,这种时候就不用在意我的身份了唷。嗯,看来你就是传闻中的少年了,本来就想着要见上一面,真是太刚好了。」
一边一副很亲密的讲着话,一边拍着我的肩膀......但因为不够高,所以是用手掌拍着费奥多尔手肘附近的位置。
「真是...」
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除了见你,我还想顺便拜托你一件事,愿意听我说吗?」
「耶?等等、那个......」
如同寻求帮助般,瞄了一旁的一等武官一眼。不过他现在还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打滚,大概连我们的对话都没听到吧,真是没用。
没办法了,
「如果是我能办到的范围内的话」
只能用社交词汇来进行回答了。
女性小小的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是,都希望你不要去责备那些孩子们。」
「啥......?」
「想拜托的,就只有这件事。就算只在『能办到的范围』内也行,就拜托你了。」
这名女性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那是张看起来像在哭一样的笑脸。





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的状况恢复正常了。

「不不、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这就是她从医务室回来之后,开口所讲的第一句话。
这也不怪她。
在这几天,苹果和棉花糖两个人在这间房里疯狂捣乱,潘丽宝又过着自顾自的生活。必然的,房间一片散乱,也没人整理。
虽然费奥多尔姑且还是有再讲并且帮忙,但他自己本来也是不擅长整理的性格。再加上,这里姑且还是女孩子的房间,实在是很难下定决心去出手整理。
「肥多尔~!」
「多尔~」
这群孩子一副既有权利的表情,爬上了费奥多尔的腹部以及肩膀。费奥多尔只得露出被压扁的青蛙似的表情,然后「哈哈哈」无力地笑着。
「现在立刻就把这里收拾干净,费奥多尔先生就稍等一......潘、潘丽宝,为什么把内衣放在这种地方啊!」
「哈哈哈」
她一边笑,费奥多尔也一边把脸转开。
如果擅自去整理这间房间的话,遭遇这件内衣的就会变成自己了吗?太好了。没有出手,真的是太好了。
「不用担心喔,菈琪旭,费奥多尔不会对无征种的女孩产生欲望的不论掉的是内衣还是里头的东西...」
「完全完全连一丁点,也不是这个方向的问题!」
菈琪旭,加油,我会在内心为妳加油打气的!
然后潘丽宝,我说那个,虽然不会說妳是错的,但不要把人讲的好像少了些什么一样。





现在变成了「稍微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吧」这样的情况。
并不是单指菈琪旭,几乎没出过房间的苹果和棉花糖也一样。从那小小的身体中涌出的危险精力,再怎么样也不太可能只在室内空间中就消耗完毕。
进入了祭典的这个时期,在染上了一片紫色的街道——虽然有一些可疑的气息——中,五个人一起走着。
不,订正一下,是三个人走着,而两个人跑来跑去。
「小棉,这里、这里!」
「苹果,等等、等等。」
看到他们用这么惊人的气势跑来跑去,实在令人有点担心,只得好好看着这两个小家伙。
「妳们两个,都不可以离我太远喔?」
「哎咿!」
「嗯。」
回答的很不错呢。对,回答。
「是不是该绑条绳子比较好呢,遛狗时用的那种之类的......怎么了吗?」
菈琪旭和潘丽宝在一旁偷笑着。
「不好意思,因为好像有种爸爸的感觉呢。」
「......我还没有这么老才是。」
「说的也是呢,真的很不好意思。」
和其他的三人比起来,虽然有着比较沉稳、内向的部分,但身为妖精这件事好像还是没有变化。有着会开玩笑的一面,也会露出淘气的表情。
只是因为不怎么醒目,不去注意的话就不容易察觉。
「我们对于父亲的印象,年纪上并没有这么大的差距。既没有实体,威廉也没有到那种年纪。」
虽然潘丽宝偷偷的做了说明,但却不晓得该如何理解。
「真是的,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亲近我这种人啊。」
虽然讲这句话时并没有特殊的含义,但讲完之后,才想起了重要的疑问。种族不同、性别不同,也没有父女般年龄的差距,不擅长照顾孩子,也并没有这么积极。应该能让孩子亲近的要素,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那种事情,很简单啊。」
菈琪旭立起了食指。
「那个年纪的孩子,会对感觉会宠自己的人特别亲近。」
「......不应该是,比较温柔的人吗?」
「没有那种事喔,因为都还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了解,对方是不是真的温柔呢?」
是这样吗?
不是很能理解,感觉就只是个文字游戏。
「虽然我没有打算要宠她们的意思...」
「那个,就要看那两个孩子是如何理解的了。他们心中都有着自己的答案喔。」
「果然还是搞不太懂啊.. ....」
宠孩子这种事,不是应该要更...不顾形象的去讨好才是吗?然后,每天都奉上糖果,这种的吧。
「我也有想着要去宠她们的......」
虽然好像听见了一股无法释怀的自言自语,就当作没听见吧。
「肥多尔~!」
「阿琪旭~!」
两个人冲了过来,并分别对着并排的两人使出了全力冲撞。
勉强才忍住了这感觉会将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的冲击,而一副快要跪下的膝盖就靠毅力来撑过去。
而隔壁,却看到了菈琪旭用那感觉轻飘飘的姿态,接下了棉花糖那毫不逊色的突击。那是什么啊好厉害,是某个登峰造极的武技之类的吗?感觉就像是看到了在斩首前一刻,化为了一缕轻烟躲过的感觉,其实是在久远的历史中失去名字的秘奥义之类的。
「妖怪、妖怪、是妖怪—!」
「妖妖妖妖妖妖!」
两人好像拼命的想要说些什么。而那手指指向的地方,有着戴着熟悉的面具和大衣的、某人的身影。
「......原来」
举办祭典的这个时期,
这条染上了紫色的街道,正模仿着跨越了生死之界的交叉点。而此时此刻,生者与死者也理所当然般的彼此擦身而过。装扮成如同死者一般的生者,隐藏着姓名与样貌行走着。
所以,那只不过是穿着着似谁而非谁的衣装的某人。只不过是正好在此处擦身而过,非常普通的、街上的居民吧。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被费奥多尔搭话之后,面具的主人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在一旁的小路中消失了踪影。
因为感觉做得很彻底,所以稍微有些佩服。在穿着面具和外套的期间,尽量避免发出声音......这好像是正式的做法。毕竟死者是不说话的,而声音又能对人做出区隔。为了成为不是任何人的某人,首先得要舍弃自己的声音。
接下来。
虽然和其他的浮游岛一样,但港湾地区这个地方必定会成为交易的要地。经由外头的船艇运进的各种异岛商品的买卖,相对的,为了到其他岛上做生意的商人们而在此卸下本岛的物产。因此,在港湾区域的一旁,一般都有着能够塞进大量的人和很多的货物的大广场在。
当然,莱尔市也不例外。
虽然现在已经成了这副失去了活力的样子,但原本可是靠着自己的产业而繁荣起来的、一座了不起的都市。而依据了当时的交易量而成的广场,大小上也绝不逊色于附近的其他都市。
「......哦?」
首先,可以听见来自街头乐队那欢乐的音乐。
然后,是吵杂的人群。
由右往左,由左往右。遍布的绳子与无数的灯光,使得广场染上了一层鲜明的紫色。在这朦胧不清的灯光下,戴上了象征着死者的面具的人们,与并非如此的人们交错着。而在众多整齐排列的帐篷之下,则罗列着各式各样的店家与商品。
虽然这是副难以区分是幻想还是现实的光景,唯一确定的,是能够感受到活力。
「呜哇......」
随着一旁发出了感叹声的菈琪旭,费奥多尔也小声的发出了感叹声。
「真是厉害。原来这条街上,还住着这么多人啊。」
虽然毁灭已迫在眉睫,但果然都市就是都市吗。光看平常那孤寂的街道难以想象的大批人潮,就这样组成了这场祭典的喧嚣。有的人戴着面具,也有的人没有戴(有时后也会出现有没有面具也差不多的种族),有的人是作为客人,也有的人是作为老板。
「不晓得缇亚忒和可蓉现在怎么样了。」
虽然说是到了附近的岛上去执行任务,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收过近况报告了。当然,因为是极机密任务,不太可能会有近况报告之类的东西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都过这么久了,总是会有些担心。
「根据之前听说的消息,应该不是去了多远的岛上。」
潘丽宝一脸平淡的回了我的自言自语。
「也就是说,其实,他们也正在某条街上享受着同一个祭典也说不定喔。」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思考方式再怎么说也太乐观了吧,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说不定是这样,也说不定不是这样。既然再怎么思考也无济于事,不如就不要想这么多,好好的这场祭典吧。」
啪!的轻拍了我的背。
到底算是乐观,还是不乐观呢?虽然潘丽宝一如既往的讲着不明所以的事情,但总觉得,郁闷的心情有稍微好一点了。

「唷,老兄!」
好像是有点印象的声音,回过头来,
在排列着许多面具的小摊中,有位长了帅气胡须的老爹,戴着张只剩上半部的面具挥着手。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你呢,既然都碰面了,要不要尝尝我甜甜圈的新作呢......哎呀」
发现了五个人手牵着手的场景,嘴角露出了微笑,
「打断你们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正在家族服务中吗?」
苹果一面哭喊着「妖怪—!」,一面将脸埋进了费奥多尔的裤子上。
确实,就算扣掉戴着只剩上半部的怪异面具这部分,这张脸也有股让哭泣的孩子哭的更大声的、不舒服的力量。
「大叔今天看起来也很有精神呢。」
一边说话,一边将苹果拉开裤子,然后仿佛连接了苹果与膝盖的口水形成了一座桥。
「当然!只要是店还开着的一天,我就会健康无比!」
拍打了手臂上的肌肉,并露出了豪迈的笑容。
虽然是正处于生者与死者交错的这条街与这个时期,但也有不管怎么看都是充满活力的生者存在。传统和习俗之类的,就是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开心的炒热气氛而存在。
不管戴着什么样的面具,不管穿着什么样的服装,里面存在的都必定是活着的某人。没有死者,没有地方会有。
「话说大哥啊」
向着我招了手,然后我也将耳朵凑过去,而视线正对着菈琪旭。
「明明有这么可爱的老婆在,还总是带不同的女孩子过来,虽然并不想对其他种族的文化多嘴,但不多重视夫人一点的话可是会见血的喔。」
「所以,不是那么一回事啦!」
露出了下流的笑容。再也没有比这个还要更不适合死者面具的表情了吧。
费奥多尔悄悄的叹了一口气。

在小小的舞台上,正上演着傀儡剧。
节目是......费奥多尔也不清楚,大概是童话故事之类的吧。以古代的地面作为舞台,爱与冒险的故事。在邪恶的人类种(emnetwiht)勇者的屠杀下的幸存者,接受了星神(visitors)与地神(poteau?)的引导,并踏出了前往新大陆的旅程。大概就是这样的情节。
稍微有点,不愉快的感觉。听完这种故事的观众,往往都会对长的像人类种的种族们——无征种的印象加强。就算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但在这种包括费奥多尔自己,还有陪同的四人都是无征种的情况下,很难保证不会产生多余的纠纷。
正想告诉大家差不多该走的时候,突然发现...
苹果不在旁边,棉花糖和潘丽宝也是,
「咦?」
「不好意思......她们在那边......」
一副很抱歉的菈琪旭所指向的位置,就在舞台前等待队伍的最前排,看得出神到挺出身子的苹果和棉花糖,还有不晓得为何在那边的潘丽宝。
先不管那两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就连应该是年长组的潘丽宝都不自觉的贴这么近是怎么回事。
「......真受不了,只好等她们了。」
稍微耸了耸肩膀。菈琪旭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并有些开心的笑着。
呀!杀!呀! !人偶们手持着剑,持续着互相厮杀的武戏,还有机械装置的舞台随着发出声响而变换舞台之类,意外的有不少看点,有点不甘心。
故事的主题,似乎是爱与勇气与友情的样子。身为主人公的兽人们,在怎么想也无力回天的困境之中,成功的与同伴们一起过关斩将。
真是爽快的故事啊。
为了让每个人都能接受且开心的享受,而罗列出的美好且不留遗憾的收尾。
但这种故事并不存在于现实中——这种话,我是没有打算要说的。但即使如此,也只会觉得这些故事都只不过是没能看清楚现实才产生的,但实际上的现实是更加复杂的。爱与勇气与友情确实可能带来这样的结局,但却同时,也可能带来了不同的结局。
「那、那个」
菈琪旭在大约一步的距离,小声的搭上话了。
「上次跟你讲过的话,你还有印象吗?将缇亚忒拜托给你这件事。」
「那是...」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能再一次拜托你类似的事情吗?」
稍微有些惊讶,而不由自主的看向菈琪旭的脸。
「我不会强求你去当她的恋人,只是希望,你接下来也能够像以往一样陪在她的身旁,就足够了。」
「......是发生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
「因为最近的你们,只要两个人凑在一块,看起来就很幸福。」
看起来很幸福?就因为对零食的喜好不同就能你追我跑的这种关系?
「真是如此吗......」
歪了歪头。
「再说,就是你口中的缇亚忒,向我拜托了妳的事情。坦率又温柔又会做料理又会做好吃的甜甜圈,买到赚到喔这位客官您觉得如何呢?像这样。」
虽然详细的部分好像哪里怪怪的,但不需要在意。而且,讲到好吃的甜甜圈这部分时有一点点动心这件事,就先隐瞒起来吧。
「我...」
仿佛陷入了一阵思考过后,菈琪旭做了回答:
「我不要紧的,一个人也不会有问题的,我一定会变得幸福的。」
果然,又是这种话,实在是有一点不爽。
「我看你们,还是种族全员都给我一起再重新学一次大陆公用语比较好吧。」
露出了「咦?」一般的疑惑表情。
在一丁点都看不出来是没问题的这个状况下,用着一丁点都看不出来是没关系的表情,讲着「不要紧」这种话。我觉得,该不会其实是因为她们没有正确的理解这句话吗。忍不住会去想,该不会其实连正确的「不要紧」的意思和用法都不知道。变得,想要去相信这个想法。
「把人变得不幸的、最有效率的方法,你知道吗?」
菈琪旭皱起了眉头,大概是没怎么考虑过这种问题吧。但还是思考了一阵子之后,做了回答:
「......打他,或者是,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之类的?」
「虽然那些也很有效,但是好像并不是这么有效率。会遭受到抵抗,要是没搞好的话还会变成坏人。」
「变成坏人......不对吧,因为是要把某人变的不幸,所以前提就已经很坏了不是吗?」
耿直到有些耀眼的回答,真的是很坦率的孩子呢,坦率到有点吃惊。
「其实很简单喔,只要对对方说『你很不幸』就可以了。」
做了回答,并挥了挥手。
「『可以变得更幸福』和『我要让你幸福』也是一样的类型。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讲好话,但这些话,全都是在说『你所拥有的幸福全都是假的,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幸福』,并强押到对方身上。如果相信这种话的话,就算是本来就很幸福的人,也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幸不幸福了。」
磅!的做了爆炸的手势。
「一旦开始怀疑自己的手中是否握有幸福,已经结束了。手上握有的一切,渐渐地在眼中显得一文不值,甚至开始嫉妒他人,若是走到这一步,就再也无法靠自己看见自己的幸福了,还会开始依存起对自己说出『你很幸福』的某个人,明明就是扮演坏人的角色却还是会被感谢。这也是爱情骗子、诈欺犯、政治家之类的人都经常使用的思考诱导喔」
也就是说,这正是与费奥多尔同种族的堕鬼种所擅长使用的手段,不过这件事,还是就先不说好了。
「刚才你所说的『就算一个人也会好好的变得幸福的』这句话,就是这一种。在我的眼中,只能看见你想要把自己变得不幸。」
「才.... ..」
大概是想讲「才不是那样」吧。
但菈琪旭的嘴巴却停了下来。也就是说,虽然费奥多尔的说法有些强硬,但对于他所指出的东西感受到了什么吧。然后,对于这位正直的少女来说,也并不存在能够隐藏这种心情的手段。
费奥多尔暗自在内心叹息。这孩子也真是的,这种类型的人对于爱情骗子还是诈欺犯来说,都是最容易下手的目标,真想感谢自己并不是这两种人之一。
「我也不是在说这样子不好,醉于不幸之中也是挺舒服的,需要它才能活下去的人也存在,但是」
就在这里,先停下来一次,在脑子中寻找能够好好的表达出自身想法的词汇。
费奥多尔・杰斯曼是堕鬼种,将欺骗、利用某人作为本分的、不正经的后代。也就是说,将自己骗人用的手法特地向他人详细解说这种事,基本上是跟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一样的行为。至于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事的理由,就只是因为感情的原因而就这样干下去了,理由这种事晚点再去想吧。
我,只是,没能去妥协罢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在自己的姊妹们的幸福上做退让的少女——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却唯独把自己当作成了例外这件事。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表达这个理由的话,就用——
「——这并不适合你」
「呀」
听见了奇怪的惊吓声。
「嗯?怎么了吗?」
「没、没事没事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有。只是在思考着,为什么能够这么自然的就做出帅气系的行为呢之类的。」
被指出后这才发觉,我现在说的话,确实事,如果被说是想要追求女性的话感觉也难以反驳。当然,对话并不是朝那个方向发展,也应该不是刻意去做的才是。
「就算这样说,也确实是这个样子。可以接受。」
被紫色的灯光照耀后,微微染红的脸颊。
「说不定,我就是想变得不幸,比起失去幸福,失去不幸要来的好多了。」
「......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那原是想要逼问的话语。
但菈琪旭却仅仅露出了暧昧的微笑,而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了。不管怎么看,都是安详又软弱的那张笑容,却不知为何,透露出了一股让人觉得不管怎么问也不会屈服的、奇妙的坚定感。
「所以,果然,缇亚忒的......不对,还有可蓉、潘丽宝、棉花糖和苹果,和你友好的大家的事,就拜托你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不要太过相信堕鬼种喔。」
费奥多尔一边感到胸口的苦闷,一边厌烦的回答。
听见了欢呼声。
眼前的魁儡剧正迎来了高潮。向结束了旅途而方获得安居之地的兽人们袭来的,是巨大的邪龙,即使是在这没有胜机的压倒性的强敌面前,兽人士兵们也依然拿出了勇气。而此时,兽人的全身被耀眼的光芒包围,那是星神的加护赐予正值之人的力量。百人的士兵挥舞的百之剑,划破了应能抵挡任何东西的邪龙之鳞。
「再说,我才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好...」
听见了短促的惨叫声。
紧接着传来的,是金属之间摩擦、碰撞、扭曲时的,足以让人感到胃痛的大音量的噪音。
像被电到一般看往那个方向。
戴着面具的人、没戴的人们,不分种族的,大家都将脸朝向那个方向。
虽然说是港湾区域附近的广场,但这里也算是莱尔市的一部份。这条街充满着铜板、钢板、发条、螺丝、电线、蒸汽管还有......也就是说是由机械装置构成的。
而其中之一,埋在墙里的东西,有一个半毁状态的自律人形一头撞了进去。然后,好几个本来也没有这么容易坏的仪表板,就这样掉落在地面。
而一股奇妙的沉默正扩散着。
明明才刚发生了危险的事故,却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副惨况。
在生与死的界线变的暧昧的这段紫色的时间中,仅仅是静静的看着,那仿佛跨越了死的界线般沉默的金属块。

莱尔市,今天也默默的,向死亡迈进了一步。




第三章
『最喜欢的东西、最讨厌的东西』
- reasons to live -


1.缇亚忒

艾瑟亚面向着桌子,并露出了艰涩的表情。
面对着打开的笔记,时而呻吟,时而抱头,有时将笔夹在嘴唇与鼻子之间,有时发出怪声并仰头朝天花板,最后又趴回了桌上并打乱了笔记。
因为看起来像是个大人,和那像小孩一般的举止间的反差特别的大。
「......你在做什么啊?」
因为半分呀然无语,半分深感义务,再加上一丁点的担心,缇亚忒发问了。艾瑟亚「啊—?」的抬起头,
「因为有想要知道的事,所以,昨天就去一等武官那要了点资料。结果,反而又增加了更多更多的谜团... ...唉。」
然后,转动了椅子朝向这边。
「虽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孩子们,但偶然遇见了之前提过的那位少年喔。是叫费奥多尔来着,感觉不就是个大好人吗?」
「......那只不过是外表看起来罢了,藏在里头的性格是相当恶劣的。」
「是这样吗?不过,好朋友这么说的话,就当是这样啰。」
「才不是好朋友,我和他的关系很差」缇亚忒撇开了头,「然后,如何?过的还好吗?」
「嗯—?虽然感觉好像有点累,不过好像还挺有精神的。」
缇亚忒一面回答了「是吗」,一面转向一旁。
费奥多尔有精神,也就是说,大概菈琪旭、潘丽宝、棉花糖和苹果也都过得很好的意思,如果有其中一个人出问题的话,他一定会一起跟着消沉下去。
那家伙,在这种地方特别好懂。
明明就是个骗子,却很好懂。
「嗯嗯—?」
感觉妖精前辈正用着有点令人火大的笑脸偷窥着这边,想改变一下话题。
「所以,是拿到什么样的资料?」
「就是,上个月你们引起的那场大骚动啊,还有印象吗,就崩落港湾区域那时的事。」
呜...自掘坟墓了......话说,这根本是气势满满的自己冲进去吧。
「将〈兽〉带进巨大飞行船之中,然后,因为这样下去的话岛也会受到波及,众人便合力将岛坠毁......虽然,在第一眼看到这个事件时就觉得是个莫名其妙了,但若连着资料一起看的话,了解的事情和不了解的事情却都一起增值了。」
「......什么意思啊?」
看来,好像和那天同费奥多尔一起干的好事无关,所以又从头问一次。
「什么是......说的也是呢。首先排除〈兽〉是自己跑进飞行船内这个可能性,所以这肯定是透过『小瓶』来犯下的案件,就从这里开始吧。」
艾瑟雅思考了一下,「可蓉,来一下」,叫了正在床上跳着神秘体操的少女的名字。
「嗯?怎么啦?」
「比如说,如果可蓉现在想要用『小瓶』来杀死一座岛,妳会想要在哪里、用什么方法来达到目的呢?」
「嗯!?嗯嗯嗯......」
被丢了个预料之外的问题,可蓉露出了焦急的样子。
「在......在岛的正中间打破...吗?」
缇亚忒也觉得很合理。
毕竟,装在『小瓶』里头的,怎么说也是〈第十一之兽〉,无论是刀枪还是火焰都伤不到它一根汗毛的、恶梦的产物。一旦被解放的话,只有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将受到侵蚀的部分切除,舍弃至地面上。
也就是说,只要在无法切除的地方开始侵蚀,胜利就已经笃定了。
「是啊,这就是最佳解,如果目的是这个的话,我也会有一样的做法。利用爆炸与冲击来加速侵蚀本来是多余的,就算不特地去做那种事,放着不管也会确实的吞没整座岛。」
「......意思是,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侵蚀这座岛......?」
「对,至少主要的目的并非如此的可能性很大」
艾瑟雅很明确的点了点头。
「不然,目的会是什么呢?」
能联想到的,比如说...乌尔蒂卡。也就是,目标是要击落护翼军手中最大的飞行船,的这种事吧。
不,那可是能潜入其中还设置了炸弹的家伙,并没有非得动用到〈兽〉这种最后王牌的必要。
一开始控制住港湾区域这件事,还有,因为爆炸而产生的时间限制这件事。这两个目的应该会是关键。
双手交叉于胸,并陷入了思考。
「实验......还是说,取得各项资料吗」
「说明」
「那一晚,护翼军做了最佳的处理,并将被害减到了最少,是那位费奥多尔的功劳呢」
呜。虽然很不甘心,却也不得不认同。
「接着,来考虑游戏此外的场合。如果看不见的敌人的计划顺利进行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照她所说的回想一下。
一开始是爆炸引发的骚动。
而这场骚动将成为烟幕弹,并使发现〈兽〉的侵蚀的时间受到延迟,如果不是拥有着家传狡猾的费奥多尔在当时看穿计划的话,应该会晚大约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有这些时间的话,被害会扩大到什么程度呢?
〈兽〉的侵蚀将会随着时间确实的推进,大概差不多整个港湾区域,大概连邻接的工厂区域都不得不......
「......奇怪?」
「注意到了什么吗?」
「岛...不会坠落」
「是呢,如果第五师团一般的去尽全力的话,会正好勉强赶上、救回这座岛,差不多就这种程度。」
「但这样的话,为何要特地去...」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纳克斯・谢尔杰尔正靠在墙上。
「纳克斯先生?」
「那个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异样感。不管是一开始的连续爆破,还是之后追加的一发爆炸,明明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却没给最后一击。该怎么说,总感觉有一股向护翼军挑衅的意味在。」
抓了抓鲜艳的头发。
「如果那真的是在挑衅的话,敌人的目的就会是要演出一场『若是护翼军不尽全力全力的话岛就会坠毁』的危机,并且,趁着这场危机,观察护翼军会有怎样的举动。」
「......大概就是这样吧,我的想法也差不多」
那、
「那算什么啊啊啊!」
缇亚忒忘记了正在潜伏中这件事,发出了大叫。
不愿相信。
「敌人大概是躲在某处,看着你们奋斗的模样吧,用不着缇亚忒开门真是太好了。」
那算什么,那算什么,那算什么!
那个时候,明明就深信着,就连必死的决心都下了,不顾性命的拼上全力,就能够让大家......妖精仓库的妹妹们、以及38号浮游岛上的,也就是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够得救。
就连这点,都在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敌人的预料之内吗?
「说不定,对于『小瓶』和〈兽〉的性能,并没有详细情报也说不定,所以才想要实际去收集相关资料之类的。」
「很有可能呢。若真是如此,先预设对方至少确保了一发『小瓶』比较好......如果是想法如此拐弯抹角的对手的话,也不得不怀疑这点其实也是他的圈套之一。」
嘀嘀咕咕似的讲完后,艾瑟雅把头转向缇亚忒和可蓉。
「那位费奥多尔,之后有讲了些什么吗?除了预测或猜想之外,感想之类的也没关系。」
「耶?」
突然被这么一问,临时也想不出什么。把视线移到对着可蓉的话,也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摇着头。
艾瑟雅又接着看向了纳克斯,这位同时也是费奥多尔私下友人的鹰翼种,也只是一脸苦笑的耸了耸肩。
「原来是这样啊」
艾瑟雅摇着椅子并发出声音,看上去很没规矩。
「如果他的洞察力真如资料上所说的话,现在我们得出的结论,他就算当天就想出来也不奇怪,但时至今日也没采取行动,就表示他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
「艾瑟雅,我说啊...」
可蓉一边再次跳起了神秘的体操,一边发出了强而有力的声音。
「费奥多尔,是个好人」
「嗯,当然,我知道」
看着艾瑟雅苦笑着的那张侧脸,缇亚忒想起来了。
取下眼镜、舍去了软弱的假面的、那位少年的事。

——义兄说了,还不能舍弃这个世界。
——所以我,在义兄被世界杀害时,就决定了要舍弃这个世界。

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是这样说的。
愤怒、固执、憎恶,还是其他的什么,一面溢出着这种错综复杂的强烈情感,一面宣示般的吼叫着。
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认真的去听,因为光是自己的事,脑子就已经转不过来了,哪还管得着费奥多尔在想些什么。但是,如果那时候的话语,是他在吐露隐藏至今的激情的话...

——如果妳们想要整个种族一起上演美谈的话,想要去守护根本不配被守护的家伙们的话,妳们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
——我一定会,彻底的阻挠妳们!

那个时候,他生气了。
对着想要赴死的缇亚忒、对着将因为这个死而被守护的一切,还有,容许了这样子用性命作交换的这个世界。如果这,就是他那毫无掩饰的、最真实的他的真面目的话,
他所揭起的大义是什么?
他所相信的正义是什么?
他所追求的未来是什么?
而为了这些目的,他选择的生存方式又是、什么?
「............缇亚忒?」
「嗯,什么事也没有。」
将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可蓉的手轻轻的压了回去。
「真是不好意思啊,他是你们重要的朋友,我也是不想要去怀疑的。」
艾瑟雅露出了温柔的眼神,却没有一丝在笑的感觉。
「我们本来唯一的用途,就是用于与〈第六之兽〉作战的东西......只为了这个目的而成长,然后死去,这曾是理所当然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完全不同的战场,并和完全不同的、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的敌人作战」
一副心不在焉的抱怨着,
「虽然也为了终结这种事而做了各种的尝试......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终点的存在。」


2.费奥多尔

窗外的太阳正移动着。
「啊」
一等武官正在整理桌面的文件时,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此时,费奥多尔的心中闪过了不详的预感。
「这下麻烦啦,不小心就过了波士的时间了。」
波士,负责回收书信的自律人形的昵称。
在莱尔市中,有着各种自动化的都市机能。而邮政机能也是其中之一,自律人形每天奔波在大街小巷中,并进行着信件的回收、分类、送达。受到相当的信赖,事故率也比其他都市的一般邮局要来的低。虽然现在莱尔市已有多项机能瘫痪,不过目前还是能正常运作。
虽然是十分便利的东西,但它也有它的缺点在。
也就是,那真的是一点也不通融,到了会让人想抱怨的程度。只会在预设的时间,到达固定的地点并进行信件的收发,但若不在这个时间上,则不能寄信也不能收信。
「啊—咳咳,请问费奥多尔・杰斯曼四等武官,现在是否有空?」
「一等武官,真的是非常抱歉,正好在这之后,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
「咦,那算什么,用这种经典的借口」
「不,我说的是真的。那个......是要带苹果她们出门买东西的预定。」
还有很多必要的东西,像是新衣服啊、新的书啊、新玩具啊,还有,为了修复被苹果破坏的玩偶而需要的针线和棉花、为了清扫棉花糖的感性而留在墙上的涂鸦和地面的污垢的清洁用品。光靠军中常备的器具实在是不太够用。
「完全成了个父亲呢」
「我可不记得,自己哪时一肩扛起了作为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如果只是疼爱可爱的孩子们就能得到那种评价,那也太对不起这世间的所有父亲了。」
一口气,就从口中说出来这样的话。
「那,如果是那种事的话,能请你帮个忙吗?」
…………。
「不要这么露骨的露出厌恶的表情嘛。」
「不,怎么会,但毕竟我的预定也是任务的一环」
「不用担心,就只是顺便而已,想请你替我把一封信给交到市政厅去。」
一边讲,一边挥了挥手上薄薄的信封。
「是和之前机械故障相关的问题,特别是三个必须紧急封闭的设施,还有这边为了应急处理而安排的技术人员和资材的清单。」
「为什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
「今天的要处理的文件特别的多啊。」
一等武官一面讲着抱怨的话,一面移开了目光。
讲实在话,我觉得很麻烦,但是这一件工作本身,是属于没有人去做的话就会有很多问题的类型。
「......话说回来一等武官,对于这群托付了吾等将来的、未来的妖精兵们,偶尔也想让她们吃的营养一些...不,这绝非是在暗指护翼军的粮食一点营养价值都没有这件事。」
「你这家伙,有时候会维持着优等生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留情面。」
一等武官叹了一大口气,
「发票,记得拿好啊。」
「当然。」
原本负责照顾苹果们的这件事,就是算在护翼军的正式任务之内,而过程中必要的所需物资的费用基本上也会有经费下来。但再怎么说,过度浪费的使用并不包含在内。如果想要成功获得的话,至少得先做好威胁上司的事前准备才行。
「没想到你会是宠女儿宠到这种地步的类型的人呢。」
「既没有要宠她们的意思,也不是父亲就是。」
「就先不管了,出点钱就能解决的话都是小事,相对的...」
用圆球状的手指做了「来一下来一下」的招手动作。
费奥多尔皱起了眉头,然后贴近耳朵。
「......追加任务,用你的眼睛来观察一下街道」
不晓得做这种事的意义。
「如果有在意的事,去拜托宪兵科的人不就好了。」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说,用你的眼睛去观察」
费奥多尔・杰斯曼的..... .堕鬼种的眼睛。
并不是叫我使用特殊的能力。堕鬼种的瞳力本身并不有名,而且也派不太得上用场,这里在说的是另一件事。
诈骗、谋骗、瞒瞒、欺骗。想要利用精通了这些技巧的诈欺师种族之眼,看穿某个在街上存在的东西。
「有什么线索吗?」
「不知道,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所以快去快回啊。」
没有确信,所以才须要有值得信赖的眼睛带来的情报......这样的理由。
很合理,也能接受,更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露出了笑容。
「对了,前阵子在街角找到了感觉很适合苹果的衣服」
「......随便你吧。」
就先再一次,威胁一下上司吧。





「呜噜!啦!吼!」
这附近的道路,和市区的大道之间,有着一小段距离。
在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有平坦的走道这件事,是莱尔市的日常之一。四处都有微幅的高低落差,因为裸露的管线还有其他一堆有的没的的关系,到处都凹凸不平的。
「不要把手套拿下来喔,因为这附近被油污染得很严重,如果用手直接碰到的话会很麻烦。」
「呜溜!」
好像没办法把「嗯」讲好的苹果,一面蹦蹦跳跳的,一面很有精神地回答着。
「阿琪旭~拜偷~」
「好~好~」
另一方面,没办法好好的到处跑来跑去的棉花糖,一早就放弃了挣扎,跟菈琪旭求抱抱去了。虽然觉得如果被宠坏的话不是一件好事,但关键的我们却早已染上了宠孩子这项恶癖。
「在采买之前,可以先去一趟市政厅吗?」
「好啊,没关系。」
在这样一段简短的对话之后,话题便中断了。
在祭典的那一天的事情之后,费奥多尔和菈琪旭之间便流动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并不是好感还是厌恶感这种,只要稍微改变距离之后便能马上稳定下来之类的关系。硬要找个词的话——尴尬...应该是更接近的词吧。
「身体的状况,已经没问题了吗?」
因为想找个话题,所以试着问了一下。
「啊...是的。那个......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嘿咻、的一边抱起棉花糖,一边回答。
「那个啊,有时候就会发生在妖精兵身上。如果使用魔力产生的热量超出身体负担的话,原本那暂时性的人格便会开始不安定起来......好像是这样。比起身体的问题,更像是一种心病。」
虽然本人大概是想要说,因为并不是未知的病症所以并不用操心吧,但是刚才的说明,完全是起了反效果,只让费奥多尔更加的不安。
「那个、那个啊,我的场合,那个......好像是有操控魔力上的才能,就算是普通的活着,也会因为某些关系而自己去动用到魔力。在会动用到瑟尼欧里斯的日子特别可怕,因为那是把魔力共振上限和增幅倍率都深不见底的剑,若稍微使用一下,反而是我会先撑不住。」
比起平常的讲话速度,都要来的快了一点。
比起平常的笑容,都要来的僵硬了一点。
我觉得这些话,绝对没有能让人笑得出来的内容,但大概,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指正。因为,正在讲着这些话的当事人,应该是最了解这些的。
「虽然不是媞亚忒......但果然,我没有办法像珂朵莉前辈一样。」
又是...这个名字吗。
妖精的少女们伟大前辈。最强的遗迹兵装瑟尼欧里斯的前代适合者。讨伐了无数匹的〈第六之兽〉、与名为威廉的二等技官陷入禁断之恋...等等,各段特别章节的主人。
「其实也没有必要成为像那个人一样吧?因为,你就是你。」
一边说着,一边为了讲出这种陈腐的说法的自己感到吃惊。
但稍微回想一下的话,那一晚交过剑之后,向缇亚忒送出的宣言,好像也是类似的话语。
不是想要欺骗、也不是想要操控,而是发自内心所发出的、最真实的话语。这也就是说,费奥多尔・杰斯曼这个人本身的人格本身就是如此的肤浅,这还真是受不了。
「说的......也是呢,我...就是我」
「不要用瑟尼欧里斯不就没事了,如果说日常生活也会有可能出问题的话,也就只能从日常生活就开始注意了。」
「可是」
「至少,我不想要因为这种理由失去妳」
「......咦」
菈琪旭的脸瞬间染上一层红晕。
「那、个......」
看了这个反应,费奥多尔就知道自己又用错了语言的使用方式。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所想要做的,不是总会被恋爱给冲昏脑这类的、感情的事,而是更一般的、更迫切的...对,终究也只是合乎常理的意涵的东西。
「阿琪旭?耶多尔?」
棉花糖轮流地看着两人的脸,而两人只是一震沉默,并微微低着头。
「......啊哈」
「哈哈......」
笑出来了。
比起滑稽还是开心之类的情感,就只有很想笑这件事从脑中浮现而已,所以我就笑了,大概是这种感觉。
「我说啊」
将不知何时停下的脚步再次踏出,并继续了对话。
「等等也许我会说些奇怪的话,但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奇怪的话、吗?」
「对。如果不是先告知一下的话,可能就会不小心被宪兵科给追着跑的、奇怪的话。」
稍微吸了一口气,并在脑袋里整理了一下文字。
并不是能够随便在别人面前讲出来的东西,但总不能就这样一直隐瞒下去,总有一天,还是得要在这些女孩子的面前把话给讲清楚,只不过是把那一天变成今天,仅仅如此。
「我——」
在一开口的那个瞬间,
费奥多尔察觉到,从脚底开始传来的一阵怪异的摇晃。


3.玛尔歌・梅迪西斯

早在那些男人到访之前,那座塔便已经死去了。
埋入了墙壁以及地板之内的机械一类,都已经失去了动力,蒸气与电气管线也早已切断、与外部呈现断绝状态。
门窗紧闭,以及带有莱尔市纹章的『严禁入侵』的看板,而在下方,还标示出要是入侵的话,会有多重的判刑在等着他们。
「......虽然还真的是很麻烦,但也能说是正合我意」
那些男人们就站在十三楼的某间房内。
若站在窗边,宽广的莱尔市便几乎一览无遗。
一边从隐藏感情的面具之下眺望这样的景观,那个男人不知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的碎碎念着:
「不一个个的给机械点火的话,就连一扇门也打不开. .....」

从脚边传出了低沉的运转声。
将在地底沉默着的、紧急用的动力炉硬是给启动了。
此时,为了确保在紧急时刻也能有足够的出力,而使机械进入了一种类似失控的状态。虽然这种方法毫无疑问的会缩短寿命,但他们才不在意这种问题,只要能撑到事情办好那刻就足够了。
因为以上的理由,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这座塔的机械取回了原有的机能。
虽然既费工夫,又需负担多余的风险,但要是不这么做,便没有在塔中移动的能力,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也正因是禁止入侵区域,才不必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实在是感激不尽。你也这么觉得吧,玛尔歌・梅迪西斯?」
被叫出了名字——
对峙中的较小的面具惊讶的震了一下。
「我不记得我有自报过我的、身份」
「当然是调查来的。毕竟摸清交易对象的底细这件事,可是攸关着我们的生死。」
「......是、这样吗。真不愧是、旧艾尔皮斯屈指可数的原奴隶商人。要是有了身处黑暗之中的自觉,就会变得更小心、呢。」
男人接着发出了「库库库」的低沉笑声。
「我也不记得我有透露过我的身份呢」
「当然、调查、过了。摸清交易对象的底细这件事,对我而言——」
「交易对象吗...库库库,虽然演技还行,但想用这出戏来骗过我还不太够呢。」
在场的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缇亚忒・西巴・伊古那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能听见这段对话。
为了重新进行先前失败的『小瓶』的交易,那个商人选择了这座塔作为交易地点。这个判断可以说是相当的明智吧。若是不将动力炉点火,所有的门便都会是紧闭着的,因此,塔内不可能会存在其他访客,又因每一层楼的空间有限,不需要大费周章,也能做好全部十三层的警戒工作,接下来只要做好正上方和正下方的警戒,就可说是万无一失了吧。
在塔内,已不存在能够让人躲藏并监视这场交易的场所了。
然后,虽然不清楚那名商人是否掌握了,但戴着小面具的人物......也就是方才被称呼为「玛尔歌」的那位......有着非常敏锐的知觉,到了——如果附近有人动用到了魔力的话,就能立刻察觉并且逃走——的程度。这也就是说,利用魔力来遮蔽行踪这类的攻略法也不会管用的意思。
但现在缇亚忒潜伏的地点,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
(......好冷)
缇亚忒的背紧贴这塔的外壁,并小小的颤抖了一下。
寒风吹过。
要是往下方看的话,大概会连背脊也一起着凉吧。
当然,即便不慎滑落,在这样的高度之下,还是来得及产生足以长出翅膀的魔力吧。时间非常充足,并不会与地面产生亲密接触。虽然很清楚这点,但......果然,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演技...戏,你是什么、意思」
娇小的玛尔歌露出了警戒心并提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真正的目的早就曝光了。」
在如同做着胜利宣言的同时,弹了一下毛发浓密的手指。
随着声响,作为护卫的男人们便开始包围起了玛尔歌。
「你想要做、什么?」
「仅是单纯的自卫罢了,为了要将盯上这条性命的刺客给捉到手呢。」
「............」
「我早就说过有调查过了吧?最近,有好几个把名字登录在旧艾尔皮斯的商人失去性命,而全员的共通点,就是正在进行可疑的交易......」
遭到五个男人包围之后,玛尔歌谨慎的左右窥视着。
「接下来,继续交易吧。得请您将手中所有的『小瓶』都给交出来」

(——怎么办)
缇亚忒一边因为寒冷而发抖、一边思考。
虽然不太清楚对话的走向,但只有一件事很清楚:
那个戴着小面具、名为「玛尔歌・梅迪西斯」的人,还是个孩子。
大概,比十五岁的自己还要小几岁。
虽然不晓得身体娇小是不是因为种族的关系,但可以肯定绝对不只如此,而改变声音的理由,也不单单是为了不被找出来,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年龄这个偌大的线索曝光。
不过......就算知道这几点又怎样。
我们的任务,是将那位「玛尔歌」手中所有的『小瓶』给回收这件事。
如果现在立刻冲进去,大概也有办法制服所有人,如果是在这个时间点突袭的话,也不会像上次一样让玛尔歌给逃掉吧。但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将这位玛尔歌手中所有的『小瓶』给成功回收,考虑到这家伙可能还有同伴的话,便无法轻举妄动。
(可蓉)
将视线移过去后,却发现一样紧贴着外壁的樱色友人一脸困扰着。
哈啾。
除了困扰的脸之外,可蓉的嘴边还连了一条鼻涕。慌张的转回室内的场景,看来是靠着风声而蒙混过去,而没有任何人察觉,这才安心的摸了摸胸口。

「我不记得我有做过这种事......不过就算这么说,你大概也不会相信、吧」
「你也很清楚嘛」
「能给你的『小瓶』就只有、一个,报酬也、照之前、谈的」
「这桩交易早就破局了,现在你该思考的是另一个交易,就是用所有的『小瓶』来换取你的性命。」
一个男人动了,
手中拿出的刀子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而突击的目标是——玛尔歌的背后。
但,一路躲过护翼军的追击至今的玛尔歌,小心谨慎的程度当然是非比寻常。被袭击的可能性,也许早在一开始就考虑过了吧,用完全不像是被偷袭的样子微微扭曲了身体,而刀子也仅是微微的划过了外套,而男人也因失去重心而跌在地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是这样认为的,
缇亚忒、可蓉、大概玛尔歌和持刀男还有其他的男人们,本该全员共有着这个未来的预想。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件事:
就是这座塔的动力被关闭、与外部隔离的理由,还有,被严格禁止入侵、每扇门都被锁起来的理由。
构成这座塔的机械所累积的重重的疲劳,早就已经超过了极限。压力外泄、阀门生锈、蒸气管扭曲、通知异常的警报损坏。曾有一次发生过小规模的爆炸,经由市政厅的技术人员调查之后,判断这座塔已处于一个极度危险的状态之中,且当天就进行了切断处理,并办完了将设施封闭的手续。那是大约三天前的事,也是这座塔已经死去的理由。
而理所当然的,发动了没做过整备也没经过修理的紧急动力炉这件事,也使状况致命性的恶化了。而这无处可逃的压力,花了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来缓慢的积蓄象征着破灭的力量,然后——
将爆炎与轰声与无数的铁片洒出,然后崩裂。

高塔,激烈的晃动了。
窗户,一片片破碎了。
而这个振动,也将紧贴外壁的人们给扯下、甩落。
玛尔歌的姿势无法维持,仿佛自己倒下一般,朝着背后逼近的刀子落下了。
而带有污垢的刀身,就这样朝着年幼的身躯,插了进去。
玛尔歌的嘴角为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扭曲了。
塔,开始倾斜了起来。
墙壁也开始发出了声响、裂开,并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从十三层的高度开始崩落。
护卫男们开始掌握情况。
商人则慌张的压低身子。
而从玛尔歌的口袋中,落出了复数的「什么」。
而那些「什么」落到了地面上,并随着微幅的弹跳而发出了了清澈的声响。
那是往内部封入了黑色的不明物体,并有着手持大小的玻璃珠。
商人开口了,大概是想讲「就是那个」吧。
玛尔歌的眼睛朝向了落下的玻璃珠,而那视线仿佛在呐喊着「不可以」。
地板已经倾斜到了站不稳的程度了,当然,玻璃珠也朝着下方——也就是高达十三层楼的空中,开始转动。
放下了刀子的男人伸出了手,却没碰到。
从裂开的外壁飞入了两位少女。少女们只花了一瞬间确认左右,并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向了在地面滚动的玻璃珠,
抓到了。
掉出的玻璃珠有三个。其中一个经由玛尔歌的手捡起了,这是缇亚忒与可蓉确认到的。
若根据艾瑟雅的情报判断的话,现在被带进这座浮游岛的玻璃珠,也就是『小瓶』,总共有三个。也就是,只要能再确保一个,一切就都结束了。而过程中的阻碍——武装男们——虽然还有剩,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吧。
「不许动!」
可蓉用着没什么迫力的声音进行劝降,
「有什么话等等再好好听你们说!所以现在就先给我老实点!」

——没有人看到。
没有人有注意到。
从玛尔歌・梅迪西斯口袋中落出的玻璃珠,其实有四个,
而非得要捡起的『小瓶』的数目,也是四个,
而那没能数到的那最后一个,就这样静静的在地面转动着,并朝着那面崩毁的墙的外侧飞了出去。
倾斜之塔的,遥远之下。
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
玻璃珠——碎裂了。


4.往那黑暗之中

「呜......」
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片黑暗。
意识还很混乱,一时还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时正带着菈琪旭、苹果、棉花糖走在街上。
那是条通往市政厅的捷径,和大马路有着一小段距离。
因为有重要的话想说,所以停下了脚步。
在那之后......印象中,注意到了脚下发出了震动。
然后,看这个样子,是发现的太晚了。耳朵传来了响彻脑门的轰声。如同打击全身般的震动。脚踩空般的飘浮感。如同天盖落下般的压迫感。
要是再早个几秒钟察觉到危险的话,或许就能采取不同的行动也说不定。但最后的事实是,费奥多尔在这片混乱之中只做到了两件事情:冲向了抱着棉花糖的菈琪旭,以及,抓住了就在一旁的苹果并全力的抱进了胸口。
「......好痛、好重」
听见了从手腕中传出的抗议声。看来至少是有成功的保护好了苹果,虽然还是呼吸困难的状态,但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剧烈的疼痛。
又察觉到了一些事。看来我们现在的位置,是遍布了整个莱尔市的整备用地下道。因为是配合了体格较小的种族和自律人形的体个所设计的,因此并不算是个太舒适的场所。而因有墙上发着微弱光芒的仪器可作为光源,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还是看得见四周的情况。
然后,自己的下半身——正位于某个不晓得是墙壁还是天花板的物体下方,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好夹进了缝隙之中,虽然并没有被压扁,却也无法轻易的逃脱出来。
虽然从这个位置没办法看清楚这股剧痛来自哪里,但知道大约是左大腿的位置。而从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感来判断的话,看来应该是出了不少血。
「......」
身体不怎么使得上力。别说把脚拉出来了,光那不晓得是墙壁还是天花板的东西就根本一动也不动。我觉得,要是再这样下去实在是不太妙,因为血量会随着时间减少,而要是血量减少的话就会变得更难逃出去,也会更接近死亡。
死。
会不会就这么突然的在这个地方迎来自己人生的终结呢?
不,其实我很清楚——死,既不戏剧、也不特别,仅仅是在本人看不见的地方乘着舟筏,然后有一天,便随着命运的流动而毫无预警的降临到自己面前的东西。
在故乡毁灭的那一天,我亲眼目睹了许多就这样被死给吞噬的人们。
虽然我凑巧的在那一天、那个地方从「死」的手中逃了出来,但那大概也到此为止了。
「你、你、你没、你没事吗!?」
在觉得意识开始模糊了起来的瞬间,听见了这个声音。
然后下一个瞬间,一直存在于脚部的那股压迫感便消失了。
再次的张开了眼睛并回头看,巨大的石材就这样子被菈琪旭用双手给举了起来。
那位软弱的、明显没什么力气的少女那纤细的手,就这样子支撑起了那块石头——那块看上去即使叫了多少对力气有自信的壮汉来也无计可施的石头。若真要形容,我也只能说这是副异样的光景了。
「不可以......使用、魔力......」
虽然痛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会对妳的身体......造成负担对吧......?」
「现现......现在不是讲那种话的时候吧!」
菈琪旭用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将手中的原天花板给放了下来。
而用那看上去感觉不到什么力量的举止所丢出的东西,却伴随着撞上墙壁而发出了轰声,并一起碎了满地。

既感到剧烈疼痛,也有大量出血,从温度的情况来判断的话,骨头的部分应该也相当的惨烈,不过没有伤到大动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在菈琪旭的搀扶之下,好像还勉强能够走动。
「要爬到天花板有点困难、吗」
结束了应急措施之后,费奥多尔又再一次观察四周。
瓦砾的数量...相当的多,但好像还没有多到完全堵住通路,还有能够走动的空间。而另一方面,如同刚才所说,除了和头顶的洞口有一点距离,中间还挂着不少瓦砾。
「那、那个,因为我可以飞上去,只要有绳子的话......」
费奥多尔就这样朝着菈琪旭那不断主张着「我在这里喔」的额头给弹了下去。
「痛!?」
「不要让我讲这么多次好吗?不可以使用魔力。要是没有障碍物的话还能商量,但你有想过,为了避免再次崩毁而一面清除瓦砾一面飞行的这种行动,会给身体带来多大的负担吗?」
被这么一说,菈琪旭也无言以对。虽然因为费奥多尔自己也无法使用魔力法而没有太大的自信,但看来当事人也有着相同的意见。
「......但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当然这样也很危险,所以,就从那边开始寻找出口吧。」
讲完,便指向地下道的位置。
「你知道路吗?」
「不知道,但至少会在哪里有个出口吧。」
「可是,你的脚...」
「虽然确实是痛到像要死掉一样,但这也不代表我会这样就死掉。」
装模作样了一下,并擦了擦汗。

地下道的组成错综复杂,就像是一个巨大迷宫一般。
因为狭窄的视线和低矮的天花板这两项因素的关系,会使人产生比实际上还要长的错觉,光是走在其中,就令人越来越提不起劲。
而在这样的状况下成为救赎的,便是苹果和棉花糖这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听说,年幼的妖精并不理解「死」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便身处于当下的危机之中,对他们俩个而言,好像也只是能稍微体验非日常感的刺激插曲的程度。不晓得两人是不是很中意这种在微暗的地下通道中缓缓推进的场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笑容满面的状态。

「关于刚才的话的后续」
一边想着现在这样子真是难看,一边靠着菈琪旭的肩膀走路,
「是在落下来之前正准备说出口的话」
「啊......是」
「我认为,现在的浮游大陆群应该要先毁灭一次」
「咦?」
数秒的时间。
可以听见棉花糖正有些走音的哼着歌。
「咦...咦?」
「太过安逸了、太过丰饶了,所以大家都忘记毁灭的事了,忘记为了抵抗毁灭究竟得付出多少牺牲这件事。」
「耶,可是那个是.. .」
「而元凶,大概就是数字。现在在这个大陆群中,还有将近百座的浮游岛残存着,要让人不忘记这件事的话,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费奥多尔的其中一个真心话。
这是,有着一位曾想要拯救世界的义兄的费奥多尔,第一次成功的舍弃了优等生的面具,并用个人的身分吐露出了一直深藏在心底的希望。
「大概......十座,或是更少的岛会更好。就只保留这些,并沉落其他所有的岛,这样一来,这十座岛上的居民应该就会为了生存下去而竭尽全力、感谢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并感谢让自己活下去的一切事物。」
将世界的终结转换为生者的光芒。
当然,唯有处于世界的终结之中,方能理解其价值之所在。
有着能力守护的人们的尊严,就只能存在于正确地被守护的人们心中。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会好好的感谢妳们的存在了」
「我们并没有想要那种东西才......」
「妳们这样的态度也得负起一部份的责任喔」
费奥多尔又再次用手指弹了一次菈琪旭的额头。
「被榨取的一方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会使榨取的一方堕落、成为在死之前都会把榨取他人当成理所当然的生物。不论是谁,要是长久处于予取予求的环境之下的话,总有一天也会堕落的。」
「......是」
菈琪旭无言以对。
「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讲给我听呢?那个,要是我把这些话告诉宪兵们的话你不就糟糕了吗?」
「妳不会说的。」
「呃,虽、虽然是这样子没有错啦,但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呢?」
有点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实际上,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不断的把这种事讲个不停,费奥多尔自己也不太清楚,
老实说,费奥多尔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为何自己滔滔不绝地讲着这种事,又不是像潘宝丽那时一样被逼入了绝境。
「说是相信,却又有点不一样」
不小心搞错了体重的支撑方法导致左脚的伤口产生了剧痛,使脸部的表情有些扭曲。
「这项计画,原本就是以将护翼军的秘密兵器拿到手作为前提的,而我加入了军队这件事,追本溯源,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如果妳们就是这个秘密兵器的真面目的话,若是无法获得妳们的协助,这个计画也无从展开。总有一天还是得说出口的,所以我现在讲了出来。」
没错,就是这样。如同说给自己听般的找着事后理由。
「我们是...必要的......」
「就是这样。因为还有一些时间,所以不用急着给答案,而关于告诉其他人的这件事......还是饶了我吧。」
「......费奥多尔先生」
菈琪旭露出了有点沉重的表情说:
「明明就一点都不像,但果然是一模一样呢。」
是指什么呢?是在指谁呢?
虽然脑子中浮起了这些问题,但在说出口前,
「耶多尔、阿琪旭!粗口!有粗口!」
棉花糖跑过来拉着我的军服,只做了应急处理的伤口痛到像在抽筋。
将所有准备讲出的话语压回了喉咙,改成了哀号从口中窜出。
「耶多尔、很吵喔」
「痛!棉花糖,我說妳啊!」
「耶多尔、生气了?」
「很生气!」
那一阵阵袭来的激烈疼痛令我忍不住泛出了泪水。
看着棉花糖抬起的那张茫然的表情令我的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关于不晓得生命的价值这件事,现在还不用在意,但至少,我希望他能成长成一个能够理解他人痛楚的孩子,现在开始应该还来的及。
「要是平安回家的话就得给你说教一下,真是的」
「说教?要说教?」
「为什么感觉这么开心......」
突然,在前进方向上确认到了苹果的身影。
将那可能是出口的门打开,并呆滞地望向那扇门的另外一端。
「......苹果?」
试着叫了声名字后才回过神般的转过头来。
「肥多尔」
「怎么啦,有什么东西吗?」
「嗯—」
苹果思考了一下过后,
「黑黑的」
就讲了这样不明所以的话。
不会是猫吧。
世界上有许多黑色的东西,但还年幼的苹果她们所知道的词汇量还很少,要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就算没有办法正确地去形容也是很正常的。
算了,就刚好趁这个机会来教她一个新的单字吧。
所有人都是理所当然的藉由观察与接触新的事物来扩张自己的世界,而对于仅有着小小天地的孩子来说,这份「理所当然」有着重要的意义。
于是,费奥多尔一边想着那边有什么东西、一边缓慢的拖着左脚靠近出口并看向外头,
「————————咦?」
一瞬间,大脑陷入了一面空白。
那里确实是...有着黑色的东西。
大概在几分钟之前都还是碎石小山吧,因为就是那样的形状,但是,那已不再是如此单纯的东西了...渐渐不是。
带有黑色光泽的、美丽的结晶。
「肥多尔,那是、什么?」
面对拉着袖子的苹果,我却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
当然,费奥多尔很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有能力做说明,但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这样做的话,感觉就等于承认了眼前的这片光景是现实
无视费奥多尔心中的为难与纠结——
在瓦砾之中被解放的〈沉重停滞的第十一之兽〉正静静的侵蚀着38号岛。

「快点逃——!」

费奥多尔呐喊着。
「快向护翼军联络!就算只有一秒,也要尽早让更多人完成避难!」
和当时的港湾区域的状况差太多了。从这个位置开始侵蚀的〈兽〉是无法切除到地面上的,也就是说,在这座38号浮游岛整个被变换为黑水晶之前,侵蚀都不会停止。
现在这只〈兽〉还没有这么大,这是和那时比起来唯一能庆幸的一点,但光靠这点,并不能够颠覆那已然注定的终结。唯一的意义,就只有那所剩不多的时间。
原本就缓慢的接近着死亡的这座莱尔市,如今,就这么死去了。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尽可能的为了减少接下来会增加的损失而挣扎。
——当然,费奥多尔也察觉到了这个行为的矛盾之处。自己明明就是将浮游大陆群视为敌人,并打算要将大量的浮游岛给坠毁的,如今才在意起如此些微人数的性命也没什么意义。
不,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矛盾,就用理论来抑制这份错觉吧。现在,还不到将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的时候,必须先考虑如何维持住当下的身分,而这也是作为优秀的四等武官的演技的一环。
「菈琪旭小姐,现在立刻带着两人到一等武官那边去。」
「那你怎么办呢?」
「就这只脚是跟不上你们的,我就分头行动来联络市政厅——」
在思考的一角中,冒出了这不可能的想法。
大概是,费奥多尔直觉上认定自己已经没救了吧。 〈第十一之兽〉的侵蚀速度绝不算快,但那是在没有受到多余的冲击下的情况。很难想象,之后不会有任何人来抵抗这黑色的恐惧。就看我的这双脚......至少是乐观不起来了。
所以,就算要死在这里,也不能连累这三个人。
决定了,要让那些能把其他人看得比自己还重的家伙活下去。为了要创造出允许这种事存在的世界,我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自己的目前,又用像义兄——还可能包含某位叫威廉的人、和名为珂朵莉的伟大前辈——一样的死法死去。
所以,至少希望他们能活的更久,菈琪旭也是、苹果也是、棉花糖也是,还有缇亚忒也是、潘丽宝也是,可蓉也是。如果是为了这个——
「呐」
没有紧张感的声音。
「肥多尔、那个、讨厌?」
「是啊,最讨厌了。」
一边反射性的做了回答,一边看着四周,越是看越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有一座机械塔从根部严重的倾斜着,掉到附近的瓦砾就是由此而来的吧。然后,在视线范围之内见不到人影。不晓得该庆幸没有叫起潘丽宝,还是该气因此而导致的情报传达的延迟。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酿成这种大灾难,也无从得知。
「肥多尔、那个、讨厌......」
苹果好像说了些什么。
目前的位置确认到一半时,想起了一件关于这座塔的事:市营气象观测塔,是在前阵子因为安全问题而被封闭起来的市营设施之一。而现在成了这副惨况的原因,是因为封锁不及,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知道了、苹果也、那个、讨厌」
因为当时思考着问题,所以没能注意到,
而反应,也致命性的慢了一步,
没能注意到那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小的人影。
「啊......」
「笨......」
拿着不晓得去哪捡来的小金属棒,苹果跑了起来。
身体动弹不得,而这一瞬间,就有如永远一般漫长。在这个一切都是静止的错觉世界中,就只有苹果的身影不断的在远去。
一脸快哭出来的菈琪旭,感觉正嘶喊着什么,但在这个静止的世界中,并不存在声音的概念,即便叫了什么也传不进耳中。但我知道,大概会是些什么样的内容,而在这个瞬间,我一定也是喊着一样的内容。
匡。
金属棒,敲打了黑水晶。
〈第十一之兽〉,能够将受到的冲击转换为侵蚀的力量。此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而那曾是金属棒的东西也在一瞬间就成了黑水晶。

苹果的右手,正带有黑色的光泽。

笨蛋,快住手!
现在的话还来得及,虽然必须截掉右手,但还能救回一命!
我好想这样叫出来,
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苹果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之后,便仿佛失去兴趣般的又转向了〈第十一之兽〉,并用脚大力的踩了下去。

又再一次、瞬间侵蚀了。
鞋子、脚部、腿部,〈兽〉只花了一瞬间,便将之侵蚀殆尽。

绝望,只花了一瞬间,就将思绪染成了一片空白。
苹果失去了平衡。因为快跌倒了,便将左手伸向身旁的瓦砾。仅因如此,手掌也被同化为了黑水晶。
「呜—」苹果露出了不悦的表情。
想要把讨厌的东西给打倒,却找不到方法。握着金属棒的右手已经动弹不得了,而金属棒就这样牢牢的紧贴着敲打的场所,左手被固定在瓦砾堆上,而双脚也是类似的情况。
苹果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然后,她好像是发现了,即使手脚都已无法动弹,自己也还有一个方法,能够打倒讨厌的东西。

费奥多尔并不具有咒脉视的能力,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能够感应到使用的魔力之类便利的特技。
即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现在,苹果的身体正被什么给包覆着,
从苹果自己的体内溢出的什么,正包覆着她那小小的身体。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天与缇亚忒间的对话。
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拯救某个人,费奥多尔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要是不牺牲某人的性命就活不下去的话,就给我去死吧。
我是这样想的、我是这样相信着的,
所以,快点住手,
算我拜托、算我求你

「快住——」

白。

压倒性的纯白,覆盖了视野以及意识中的一切。
作为知识是知道的,关于「开启妖精乡之门」这件事。过去曾多次用于与〈第六之兽〉中的战斗的、妖精兵原本的使用方式。
限定于不具有正确的生命之人方可使用的、魔力法的秘技。魔力,身为与活力相反的一项要素,生命力越是匮乏的人,便越能激起强大的魔力。因此,若是由原本并不具有生命力的生物来使用的话,理论上,是能够无限产生魔力的。
当然,那种规格上就不一样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控制的了,因此,使用方法只有一个:当场爆开整个肉体,并击飞四周的一切。仅仅如此。
伸出的手,追不到任何人、碰不到任何人、抓不到任何人,然后

将一切





到底经过了多少时间呢?





眼前的,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茫然的看着天空的费奥多尔,突然,回过了神来,
伤口很痛,
这代表,自己还活着。
在打开了妖精乡之门旁的所有人,应该都会不留残骸的消失。本应如此的自己,现在却平安无事的站在这个地方。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答案只有一个:妖精乡之门并没有打开,而苹果也平安无事。
希望,束缚了费奥多尔的大脑。
舍弃了思考,并紧紧抓着那唯一的幻想。
没错,我赶上了,苹果还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失去。那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活力。只要叫声名字、对上眼的话,一定又会伴随着「肥多尔」的叫声扑过来。
缓慢的、将视线往下移动,

大地上,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能够吞下一、两栋高达三、四层楼的建筑物的、巨大的洞穴。
在那之内的东西都消失殆尽了,而位于外侧的东西,也充满了熔化、燃烧、扭曲、移位,一切都失去了原形。
「啊......」
发出了声音。
「......醒来...了吗......」
听见了非常细微的声音。
此时,我才发现,棉花糖和自己,正被一位少女给紧紧抱着。
「耶......」
燃烧般的红色毛发。
一瞬间,认不出对方是谁。
「太好......了......」
但是,声音还认得。
是那位软弱的、安详的、温柔的、最喜欢家族的女孩的声音,事到如今不可能会搞错。
「是......菈琪旭......?」
少女的手松了开来。
如同滑落般的当场倒了下来。

费奥多尔终于理解,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苹果确实是打开了妖精乡之门,
并释放了将周遭的一切都消灭的白色暴虐。
然而,费奥多尔本无法躲过这暴虐的漩涡,但此时,菈琪旭将自身化为了盾牌。在四位妖精兵中拥有着最高的素质的她用尽了魔力,保护住了手腕中的两人。
然后,
超越了肉体强度的魔力热,使得原本就只是暂时性的人格更加的不安定......是她的说法。大概,这就是她所发生的所有事。为了要保住费奥多尔和棉花糖两人,菈琪旭将身与心都燃烧殆尽了。
苹果和菈琪旭,
为了最重要的某人,
为了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某人,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美谈这种东西。
——不论是世界,还是他人,还是什么都好,总之,就是为了守护这种东西,而只有自己感到满足并死去的这种人,从以前开始就最讨厌了。

费奥多尔发出了呐喊,
但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叫了些什么,
喉咙一下就到达了极限,
甚至喊到发不出声音来了。但是,少年依旧持续呐喊着。


5.黑暗之中

日夜交替着。
结束了任务的缇亚忒和可蓉回来了。
菈琪旭——从那之后便昏迷不醒。明明就没有任何外伤,却睁不开眼。就算呼叫她的名字,就算握住她的手,就算拍她的脸......不管做了什么也一样。仿佛那颗心就这样落在了某处一样。
「还记得她们两个名字的事吗?」
费奥多尔被问到后,便抬起头来。
现在正位于医务室的床上。
左脚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要是麻醉在夜里失效的话,甚至还能听见因剧烈疼痛而发出的哭喊声。
「咦?」
「苹果和棉花糖他们正式的名字,之前不是联络妖精仓库了吗?」
听完缇亚忒的话后,便开始在记忆中搜寻。好像,确实是有过这样的一段对话。因为有着不能重复使用妖精名字的禁忌,在正式的名字决定下来之前,就先使用廉价简单的名字...好像是这样来着。
「还记得喔。」
费奥多尔露出了笑容回答。
他有隐藏住内心并笑出来的自信,毕竟,自己可是堕鬼种。
「怎么了吗?」
「有回信了,菈恩托露可替两人取好了名字」
「啊—......」
是啊,本该如此,理所当然。
总有一天会来的家伙,就算有一天真的来了也不奇怪。
一直使用暂定的名字也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的,大概那位菈恩什么的前辈也是在能力范围内尽快的想了名字来给这两个小家伙吧。
只是,还是没能够赶上。
本应收下名字的对象,已经少了其中一个了。
「然后啊,苹果的真正的名字是——」
「不」
摇了摇头。
「希望妳不要讲出来,对我来说,那孩子永远都是苹果。」
「可是」
「不论你们接下来如何称呼她都没关系,但只有这点,我是不会退让的。」
缇亚忒低下了头来。

苹果和〈第十一之兽〉一同消失了。
菈琪旭・尼克斯・瑟尼欧里斯则是陷入了沉睡之中,至今都尚未清醒。
这份报告,同时带给了护翼军第五师团希望以及绝望。作为最高战力的瑟尼欧里斯无法在决战时使用,毫无疑问地带来了相当大的绝望,但与之同时,知道了对于一切攻击都起不了作用的〈第十一之兽〉而言,黄金妖精的魔力攻击能够起的了作用这件事,也成为了莫大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即使是既非成体妖精、也并未使用遗迹兵装的苹果,也能发挥出那样的威力消灭〈第十一之兽〉,那么,身为已完成兵器的缇亚忒、可蓉、潘丽宝,这三人份的残弹能够发挥出多大的威力来讨伐敌人呢?
这个发现被当作了费奥多尔的功绩,
而这件事,也被塔尔玛立特讽刺的恭喜了三等武官指日可待。

「那,一个就好,只听棉花糖的新名字就好。」
「反正,马上就要被带回妖精仓库了对吧?不会再见上第二次的孩子的名字,听了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
「不要再做这么孤单的抵抗了,你很不擅长说这类的谎吧?」
无话可说。
「读法是:R、Y、E、H、L」
「好难念」
「这也没办法,我们的名字,基本上是在文字中加入摘录过后的古代语的单字,或是更改文字的顺序来强化意义之类的...做了很多这类的事才得到最终的名字的......好像是这样。」
「是这样吗」
确实,至今所听过的妖精的名字,该说是每个都相当的有特征吗,都是些不曾在其他种族之中听过的名字。如果说其中有特别的意味的话,姑且还算能够理解。
话虽这么说,就算知道那种小知识,也不会有什么帮助吧。
「在资料上,就会变成精灵Ry的意思吗。那么,要怎么读呢?列尔?莉海尔?」
「莉艾尔」
缇亚忒一编在空中写着,一边叫了这个名字。
「那孩子,从今以后就叫做莉艾尔了,好好记下来吧。」




终章
『死者的梦』
- fragile reunion -


少女发现了,自己正在打盹。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同伴。
再怎么说,也是身为家族之长的母亲告诉我的。然后,在当时的家中,也没有一个人去插嘴。父亲、祖父母、兄姊们,都带着笑容点了头。
大家就只是重复着说真是太好了,这样你也能获得幸福了。
这是个政治婚姻的故事。
当时的少女年纪七岁,而对象的少年则是十岁。

在少女的手脚上,长满了野兽般的深色毛发,头上长了对小小的三角形的耳朵,而虽然不起眼,但脸上也长了六根胡须。
如果是世人口中所说的猫征族的话,并不会长出这么不全的毛发,而鼻子偏低、眼睛较小的长相,也与兽人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但即使如此,有了”征”存在的这个身体,仍与完全的无征种相差甚远。
所以少女自出世以来,便一直是孤单一人。
虽然是出生在有着历史渊源的无征种的家中,但因这既非无征种亦非兽人的不完全的身体,就在不受到任何人爱护的情况下长到了七岁。
而谈到此处,便来到方才所说的政治婚姻。
年幼的少女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周围并没有能为她详细说明的人存在。所以,便解读成了必须和不认识的某人见面,并强迫性的相处一段时间。
充满了恐惧,
不想要接受,
反正,见到我的头以后,肯定又会露出抗拒的表情,看对方心情,说不定还会动手动脚。我这种人,就该一个人待在阴暗的角落,这是最适合我的,更重要的是,这样我就不会讨任何人不开心了。但为何,要将我拉到这种光亮的地方呢?要将我和谁摆在一起呢?
就这样在心中怀抱着诸多想法——虽然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就这样朝向相亲的场所前进了。
然后,便遇上了一位少年。

省略一下细节,来讲结果吧。
少女轻易的就堕入了少年之中。
在那个相亲的场合之中,少年非常「普通」的行动了。即使看见了少女那既不像无征种、也不像兽人的姿态,没有一丝厌恶、轻蔑,甚至是好奇的目光,仅仅是展现了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应有的态度。
但是,这样就够了。
或者该说,她需要的正是这个。
自出生以来,这名少女第一次的作为一名少女来哭、笑、撒娇、生气了。少女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是能够感到如此幸福的。
报告了相处融洽的这件事后,母亲十分的开心的说:「果然堕鬼的那些家伙很擅长哄小猫小狗呢」,那真的是十分灿烂的笑容。少女心想,虽然不是很懂,能为这样的自己感到高兴真是太好了。

听说,结婚这件事,就是指两人一同许下能永远在一起的约定。
而婚约,便是能够许下这种约定的约定。虽然因为详细的意义上有点复杂,所以年幼的少女也不是很清楚。
少女的家族希望有个不错的对象来带走这个麻烦,而少年的家族则是希望与少女的家族缔结关系,这两家的利益,在少女的头上达到了一致。
那种大人之间的问题,对小孩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接下来,一周就能够见上最喜欢的少年一次这件事,
还有,家族(先不管感情)不仅认同,还在后面推了一把这件事。
少年十分温柔,不论少女如何任性也会笑着接受,
少年十分博学,每次见面,便会教给自己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少女心想,要是能够和这样的他一直在一起的话,自己不就是个十分幸福的人吗?
在只存在夜晚的世界中,有光照了进来,
对少女来说,那曾是非常开心的每一天。





又再一次,少女发现了自己正在打盹。
在她的周围盛开的百花、阳光反射的湖泊、耀眼的白色凉亭,都是些早已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光是能够再次见到这片景色这件事,就代表了这里只会是在梦境之中。
果然,在那个凉亭之下,有两个孩子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年幼时的少女自身,大约是八岁吧。脱下了带有帽兜的羊毛衫,将脸部以及双手露出了太阳之下。如同猫征族般的——但绝不属于猫征族的——耳朵以及双手的毛。
另一人,则是一位银发少年。因为比当时的少女还要大三岁,这时是十一岁吧。有着看似十分诚实的紫色双瞳——不过,根据当事人所说,自己是堕鬼种,而堕鬼种又毫无例外的都是些坏心眼的骗子,所以最好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好像是笑着说了『你骗人』来着)
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位少年当时所露出的表情。
有种因为伤到了身为堕鬼种的自尊心而懊悔不已的感觉,却又同时,有种作为一个人受到了信任而欣喜不已的感觉的、不可思议又复杂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在他这样子露骨的将感情表现出来的时候,作为一名骗子不就已是不及格了吗?
在有段距离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并看着过去的我们的侧脸。
两人隔着一张石桌,并面对面的坐着。视线对着的,是桌上摆了各式各样棋子的游戏盘。
(啊啊——真是、怀念呢)
那是个模拟古代战争的游戏,
而他自称是自己擅长的游戏。
因为还是一起度过了一段时间,所以也学了关于这个游戏的规则。因为希望对方能够开心,所以努力的练习了,从一开始几乎赢不了,渐渐能够五五开,回过神来,已经超越少年了。
如果是在状态绝佳的日子,甚至能让少年毫无反击之力、由我单方面的获得压倒性的胜利。当时曾一度非常开心,却又立刻陷入了恐惧之中,慌张的向少年道了歉,并恳求对方不要讨厌自己。
此时,少年却用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笑了出来。
也就是说,若这是能让你喜欢上这游戏,甚至到了能够变得这么强的程度的话,教你这游戏也有价值了。当然我也是有我自己的信念,可不能就这样一直输给你,我会变得更强,马上就能反将你一军的给我记住啊——

——结果,他果然是个堕鬼骗子,
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赢过一次了。

没有这么做的时间。因为,在那之后过了不久,便迎来了被称为「艾尔皮斯事变」的那个日子。冠以〈扩散包围的第五之兽〉之名的灾难,将整个艾尔皮斯商业国、以及那名少年、那个未来给一个不剩的被吞噬掉了。
还活着的少年,正开心的笑着,
尚年幼的少女,也开心的笑着。
然后,现在的自己接近不了那两人。
停在了这个有点距离的位置,但脚却再也动不了,
因为,那是个美丽的回忆。
是希望能够一直美丽下去的回忆,所以不能去碰触、不能去靠近、不能去产生关联、不能去污染它。
少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了头,
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然后朝向了此处,
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张开了口,
叫了少女的名——





——伤口的疼痛使得身体不断抽动着。





玛尔歌・梅迪西斯瞬间张开了眼睛。
眼睑中的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实的阴暗奔入瞳中。
「......这里是」
无意识间的自言自语使意识急速的清醒过来。这里是被石头以及金属板所包覆的、莱尔市中独特的建筑物的一室。为了以防万一,便事前准备的个人的避难场所之一。
在那之后,勉强才从塔中逃了出来,躲过女性士兵们的追击,并逃进了狭窄的巷弄中飞奔,然后逃进了这个场所,便失去了意识。
侧腹正抽筋似的疼痛着,便表情痛苦的弄起了身子。
「还......活着......?」
确认了一下伤口的状况。虽然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应急处理,但至少血止住了,好像还不会危及到生命。
靠近窗边,并窥视了一下外面的情形。虽然因为原本就是行人极端的少的街道,所以看不太出来,不过,视野范围内的景色是一片平静,至少那可憎的黑色并没有在眼中现身。
「当时,确实有一个『小瓶』被打破了才对......」
那个玻璃珠,还有被封在其中的〈第十一之兽〉,一旦被解放出来,在将整座浮游岛给吞噬殆尽之前绝不会停下脚步的、究极的灾难,而能够停下它脚步的手段一个也没有。本应如此的。
「护翼军做了什么应对......?」
虽然有点难以想象,但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从内心深处,燃起了一股如同火焰般的焦躁感。
护翼军能够停下〈第十一之兽〉的脚步,没听过,也没想过那种事。
当然的,因为,那一天,护翼军没能守住39号浮游岛。
没能拯救该拯救的东西,和该被拯救的人们。
我曾认为,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原本就不可能将〈兽〉给击退,不管是护翼军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应该没有能力去防范这样的事态发生才对,
但,也许事情并不是如此。
说不定,当时护翼军就已经拥有了对抗〈第十一之兽〉的手段,还说不定,在此之上又对一整座浮游岛给见死不救。光是思考这样的可能性,如同怒火般的血液便在胸口骚动着。
——住手吧,这样的,只不过是在迁怒罢了。
叹了一口气,并离开了窗边。
拿起了一直放置在桌面上的面具。
在准狄德尔纳奇卡梅尔所尔奉谢祭中流行的白色面具。在生与死交接的季节之中,为了让生者与死者能够接触的小道具。
戴上了这顶面具的人,便能够成为不是任何人的某人。既非生者、亦非死者,要是成为了间隙之中的什么,相对的,便应能见到任何的「什么」——也是有这样子的传说在。
原本是觉得这样子比较方便潜伏于市内,所以才采用的小道具,但现在,却稍微有点感谢这顶有着不可信传说的面具。
想起了刚才所作的梦。
自己,确实是见到了想见的人。成功的再次见到了那天死去的、订下婚约的、最喜欢的那位少年的笑容。
「费奥多尔,谢谢你。」
小声的念出了婚约人的名字后,戴上了面具。
穿上斗篷后走出房间。
自己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就有该做的事。
「虽然只是在梦中......但还能见上一面,实在是太好、了。」



本帖最后由 bbb252 于 2017-8-17 22:51 编辑


说不定是后记/肯定是后记


在这即将步入终结的世界的一角,体验过终结的少年骗子武官,与即将接受小小终结的少女兵器们相遇了。
在此献上正进行着这样那样展开的此系列:《末日时在做什么?能不能在见一面? 》的第二章节。
虽然对于已经读到这里的各位读者而言也许有些多余,姑且还是做一下宣传:其实是有对于本系列而言大概是像前传之类的故事《末日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拯救吗? 》这样的系列存在的,现正于角川Sneaker文库全五卷发售中。若有读到此处而尚未接触过该作的人,非常非常强力的推荐你们,现在立刻冲刺到书店去吧。

一进入后记就是全力宣传真是不好意思。
然后容再让我道歉一次...其实宣传还有一些。话说这里开始才是要宣传的重点。

首先,第一项宣传:
虽然大约一个月前就在Twitter上告知过了,但在《月刊Comic Alive》上开始连载了前系列作《末日时在做什么?有没有空?可以来拯救吗? 》的漫画化作品。
或者该说,应该是在本书发售日的前几天开始的。
由せうかなめ老师担任作画。
能够看见在小说中的话(虽然是理所当然)仅用文字来描述的威廉与珂朵莉各式各样的表情,请务必要收看。个人而言,实在是非常非常的期待戈兰妮的各种表情。

然后还有一个,这边的是最新情报:
前系列《末日时在......呃...一直重复写的话实在是有点太长了,接下来就省略成《末日时(略) 》吧......的动画化企划现正进行中。
是的没错,就是会动会说话的那个动画。
那群吵闹的小鬼头们似乎也会动会说话喔。
因为现在能公布的情报就只有「进行中」这个而已,因此以后再说的详细一点吧。

......以上就是连续的两个media mix的情报。

该怎么说呢,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我在创作小说时,有特别的去意识「正因是小说这种媒介才能使用的表现方法」这件事,换句话说,就是「透过其他的媒体便难以再现的表现方法」的意思。因为你看,如果是不用小说也能正常地表现出来的演出的话,特别去写小说、读小说的意义不就会变得更稀薄,若是能稍微使读者感受到小说特有的临场感之类的东西的话,做为将故事用小说这种形式来传达出去的人而言果然是会非常高兴的呢。
这样的一个故事,将重新编织成另一种媒体的作品。
那几乎等同于是对于原本最适合作为小说的故事,利用发掘出他新的魅力来重新构成这个作品的意思。在这之后,即将诞生我所不知道的《末日时(略)》,还且还能从一名读者・观众的立场来享受这部作品。
真的是相当的开心且非常的期待,并且,也希望能够与陪伴这个系列至今的各位读者一同享有这份喜悦。

而当然的,小说本家的系列这边也会不甘于后的继续努力。
踩在薄冰之上的日常也缓慢地渐渐走向了终结。在这不允许折返也不允许回头的道路之中,停下了脚步的少年又再度抬起了头向前迈进,即使在这条道路的前方等待着的,是将吞噬一切的地狱也一样,即使想要见上一面的人们的身影只存在于自己所舍弃的过去之中也一样。
说不定会用这样的感觉来献上的下一卷,希望能在不久的未来中送到各位的手中。

那么,愿有缘于某浮游岛的天空之下再会。

二0一六年春
枯野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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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評論 12

10000
shouxin_sun 伯爵
想问问这卷的时间轴是发生在什么时候,威廉死亡到苏醒之前吗?

7 年前 0 回復

lin33544889 伯爵
又特么被塞了一嘴玻璃渣……
不过看到兰和艾瑟雅好好的活着还是觉得好舒服,也可以说威廉和柯朵莉以及莲的努力没白费,
想着威廉总有一天会回68号岛,却看不到当初的四个小鬼,哎……
这卷说大贤者不在,难道又是伏笔? 莲和艾陆可现在应该还在抢威廉吧(笑

7 年前 0 回復

Valesail 勳爵
两小时看完,啥也不说了
心疼,不爱,想静静T^T

7 年前 0 回復

近卫军第六旅 公爵
百年不逛贴吧,没想到竟有大佬用字典翻得2.1 先去谢谢大佬,再回来看2.2

7 年前 0 回復

1335975535 公爵
缇亚忒傲娇得好有趣,之后还有什么互动呢???
苹果、棉花糖实在太可爱了,我都要快成萝莉控了..............作者你不是人、你的血是冷的。居然、居然...........苹果就这么没了。看着好心痛,好惋惜。你这是要让费奥多尔怎么办,好不容易的一点救赎.........T T

7 年前 0 回復

qwm1748580367 伯爵
居然是妖精幼童无师自通地自爆换来了如何对抗第十一兽
妖精不加教导真的毫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啊

7 年前 0 回復

Hyzk 侯爵
贴吧那个翻译啊,好像蛮久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7 年前 0 回復

andrew910730 侯爵
感谢转载!先去贴吧看第一卷了

7 年前 0 回復

xwin5733 王爵
莫日第二部 出來了 不過怎麼一下子跳到第2集   感謝大大提供 收藏下來

7 年前 0 回復

近卫军第六旅 公爵
第二部的第一卷还是255权限,不看跳过的话我感觉自己强迫症会犯,浑身难受。。。感谢转载。

7 年前 0 回復

bbb252 皇帝
2021.2.6前的漫画图床全爆了,请去其他地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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